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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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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言得了昨日的教訓,如今用飯頗為小心翼翼的,生怕又糟蹋了師傅的心血。 柔滑的藥粥一入口,在唇齒間蔓延著淡淡的清香,暖熱適宜,絲毫不覺得燙口。 顯然蕭霖先將藥粥略略放涼,這才端了出來的。 胸口一暖,蘇言品著粥,暗歎著師傅向來面冷心熱。若非有他的照應,那位文嬤嬤在冷宮中又如何存活至今? 文嬤嬤名為文華,原是先帝一位奉儀的陪嫁丫鬟。許是在宮內身份相近,跟君于遠的生母情同姊妹。 當初那位宮女死後,君于遠在宮中的生活越發不如意。不但一日三頓偶爾忘了送來,冬日配發的木炭也時常短缺。若非有文嬤嬤偷偷照顧著,君於遠怕是要凍死在又大又冷清的寢殿之中。 只是五年前,先帝看中了文嬤嬤,她卻抵死不從。軟禁數日後,就變得這般瘋瘋癲癲,誰也認不出來。 君於遠念及她當初的恩惠,悄悄將文嬤嬤移至冷宮的角落,又派人就近稍稍照顧,這才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麼幾年。 畢竟文嬤嬤常常神志不清,很多事不能自理。若是出了宮外,怕是要淪落街頭,甚至被人欺淩。 只是君於遠登基後,文嬤嬤怎的還在此地,而非安排在別處? 似是感覺到蘇言的不解,蕭霖抬眸解釋道:「皇上曾派人要將文華接出去,只是她大受驚嚇,見人就拳打腳踢,撕咬掙扎。不得已,也就繼續將她置於此處了。」 蘇言點點頭,有師傅在,冷宮鮮少有人敢欺負她,文嬤嬤在此又得宮侍照拂,日子也算過得尚可。 只是聽著屋外一陣嬉笑與歡快的吟唱,她的心底不由掠過一絲憐憫。 數年前,君於遠領著她,曾與文嬤嬤見過一面。 文嬤嬤原也是書香世家的小姐,可惜家道中落,無奈之下背井離鄉,賣身為奴,成了展家小姐的貼身丫鬟。 婉約的江南女子,知書達理,琴棋書畫亦是略有精通,是個令人敬佩的才女。 念及她如今的境況,令蘇言禁不住輕輕一歎。 蕭霖聽見她的歎息,淡淡道:「她瘋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渾渾噩噩,卻也不必面對許多為難之事。」 蘇言低下頭,默然不語。 當初展家小姐為奉儀,先帝卻要立文華為美人,品級遠在其之上。若是文華答應了,她們這對在宮中相依為命的姊妹,怕是要反目成仇。 文華如此也辜負了展家一直以來對她的恩情,畢竟若非當年展家小姐伸出援手,她早已餓死街頭了。 只是成為美人,又得先帝寵愛,他日便是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左手是情義,右手是權勢,難以抉擇。 不管選了哪一種,終究要放棄另外一邊。 在這樣的時候,文華卻瘋了…… 或許她拒絕不了錦衣玉食,坐享帝王恩寵的生活,愧對展家小姐,心裡反復自責,於是就這樣崩潰了。 至此,文華因禍得福,也不必再作出任何為難的選擇…… 確實如師傅所言,文嬤嬤瘋了,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蘇言重新拾起湯勺,嘗起了藥粥。 蕭霖見她手上一頓,不由遲疑道:「小言,可是這粥不合胃口?」 聽罷,蘇言微怔,急忙搖頭:「……味道很好,只是覺得似乎跟昨兒的粥不一樣。」 「為師放了些許明目的枸杞,沒想到小言竟然嘗出來了。」蕭霖微微一笑,看著對面的女子垂下眼,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吃著粥,心裡陡然湧起一絲滿足。 君子遠庖廚,能讓他用那執刀的雙手洗手做羹湯的,這世間也只得蘇言一人。 用完飯,蕭霖收拾碗筷時,忽然想起一事:「那幾瓶『還原丹』,為師都收在了平日放藥的櫃子裡,小言還記得在何處嗎?」 蘇言略略頷首,嘟囔道:「師傅,徒兒只是雙眼看不見,該記得的事情都還一個沒忘的。」 蕭霖輕輕一笑,不再多言。 是夜,涼風習習,屋外傳來陣陣蟲鳴之聲。 右側居室的房門被人慢慢地打開,一再地放輕了腿腳,一步步地挪至櫃子眼前。 雙手將櫃中的瓷瓶一個個拿出,俯下身稍稍一嗅,半晌才分辨出印象中的清香,挑出了想要的,偷偷地松了口氣。 迅速將瓷瓶打開,就要往掌心一倒。 眨眼間手腕卻被人一抓,瓷瓶便脫了手。 「小言,半夜三更的呢在做什麼?」蕭霖單手把玩著瓷瓶,鉗住她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蘇言沒想到會驚動蕭霖,垂下眼,左右而言他,「這麼晚了,師傅怎的起來了?」 「小言,你有事瞞著為師。」蕭霖雙眉微蹙,斬釘截鐵地斷絕了她想要轉開話題的用意。 沒有忽視蘇言身上一瞬而過的僵硬,話語間是說不出的篤定。 「師傅,徒兒只是睡不著,便起來走走。」蘇言由始至終沒有抬頭,要瞞過眼前最瞭解她的師傅,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既然起來走走,那麼小言為何要尋這『還原丹』?」蕭霖早前看出她一瞬間的異狀,並未多想。入夜後聽到房外的聲響,又見蘇言翻找著藥箱,心底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仿佛有些事,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捏著手中的瓷瓶,方才若沒有看錯,蘇言是想要服下「還原丹」。 念及此,蕭霖呼吸一緊,壓抑著胸口翻騰的思緒,沉聲追問,「小言,難道是你體內的毒……」 蘇言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苦笑道:「師傅總是這般敏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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