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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冊封之後,蘇言這個小采女跟其餘四人基本上沒有多少來往,也就蘇賢稍微面見了兩回。

  突然前來,她暗暗想著,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梳洗一新,蘇言一改平日素淨的衣衫,讓小月取來一襲鮮豔的殷紅衣裙,卻又素面朝天地踏了出去。

  「禦女久候,是蘇言怠慢了。」她拘謹地笑著,走近桌前,朝宮香怡便是一福身。

  宮香怡連連擺手,起身笑著虛扶道:「蘇姐姐多禮了,你身子弱,是妹妹來得太早了,擾了姐姐安眠,實在是妹妹的不是。」

  蘇言急忙搖頭,兩人客氣了幾句,這才一併落座。

  只是這位七品禦女,居然自稱「妹妹」,反而將她這個八品采女認作「姐姐」。蘇言心下好笑,面上卻是一副惶恐又緊張的神色。

  「姐姐臉色不好,莫不是殿內的奴才沒伺候周到?」今兒蘇言穿著大紅衣裙,更是襯得一副蒼白病容。宮香怡心內暗喜,面上卻是柳眉一橫,不悅地瞪向一側的宮侍。

  眾人嚇得連忙跪下,口稱「冤枉」、「饒命」,一時間瓊華殿內求饒聲此起彼伏。

  蘇言更為不自在,垂著眼小聲解釋,「我這身子素來不好,若非他們好生伺候著,如今怕是更糟糕了……」

  宮香怡見自己呵斥瓊華殿的奴才,這采女不但不怒,還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心裡越發愉悅。

  只是不明白,難道新帝喜歡上的,便是這樣一個唯唯諾諾的女子?

  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宮香怡從小在飽讀詩書的生母教導之下,並不像平常的大家閨秀那般聽天由命,盲目順從。

  一個正三品無權無勢的太常寺卿之女能夠順利入宮,不得不說,是各方面促成的結果。

  明國對於這位新帝登基,大多以為是僥倖。

  在她看來,這君於遠並不簡單。

  對著蘇言,宮香怡便更是多了幾分心思。

  「蘇姐姐,妹妹那剛好有三株上好的人參,老早就想送來孝敬姐姐你,只是沒能尋到合適的機會。」她拍拍手,身後的宮侍遞上一個長形的錦盒。

  小心打開,蘇言隨意一瞥。上好的千年人參,一株已是難尋,何況這禦女能一下子大方地送上三株?

  「這禮物太貴重,我又怎好收下?」蘇言的確半點不想留下,天知道這人參是否在毒藥裡泡了一夜再送來的?

  「這是妹妹的一點心意,難不成姐姐嫌棄了?」宮香怡垂下眼簾,好不可憐。

  蘇言猶豫片刻,只得點頭收下,「那便……多謝宮妹妹了。」

  既然有人願意做小的,又的確比蘇家小姐要年少,這聲妹妹也不算叫得冤。

  自然,她也沒有錯看宮香怡聽到這聲「妹妹」時,一閃而過的冷色。

  又寒暄幾句,兩人便歡歡喜喜的,感情熱絡得如同是親姊妹那般。

  蘇言特意將宮香怡送到了殿前,裝作無意道:「聽聞蘇寶林身子微恙,原先還說好到花園一聚,可憐了她的那頂軟轎沒了用武之地。」

  說罷,這位禦女沒有吱聲,帶著一干宮侍離開了。

  蘇言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就要回床榻上睡個回籠覺。卻突然腳步一頓,轉過頭,笑顏如花,「小日子,把剛才禦女送的三株人參,以及前陣子皇上送來的貓眼石都一併送去芝蘭殿。就說是,我擔心她的病情,讓寶林好生休養。」

  小太監剛剛應下,蘇言眨眨眼,心情頗為愉悅道:「對了,別提這三株人參的來歷。若是寶林追問,就含糊地告訴她,這是皇上賜給禦女的。」

  小日子聽得有點糊塗,不敢多問,飛快地前去芝蘭殿。

  小月一路深思,卻不得其解,正要發問,卻見自家主子早就和衣躺在床榻上睡過去了。

  這晚君于遠又子時出現,蘇言對於他這般神出鬼沒已經沒有任何驚訝了。瓊華殿的守值也分成了兩班,晚上的人更是越發精神抖擻,就怕對這位新帝侍候不周。

  君於遠一雙眸子看著躺了大半天還昏昏欲睡的女子,饒有興致地問起,「朕送采女的禮物,似乎並不能入愛妃的眼?」

  蘇言一愣,回神道:「皇上言重了,那些珍貴珠寶藏於箱底只會蒙塵,倒不如送與適合它們佩戴的人更好。」

  「將朕送的東西當做人情給了別人,采女你好大的膽子!」君於遠的聲音淡淡的,此話一出,卻讓滿屋人都戰戰兢兢地趴伏在地。

  蘇言後知後覺地半跪在地上,遲疑道:「皇上,臣妾錯了。」

  「錯在哪裡?」新帝側頭看著桌上的茶盞,不緊不慢地問道。

  她被問得一窒,自己錯在不該拿那些東西送人?

  還是錯在不該把珍寶拿出來,就該放箱底蒙塵?

  不管是或不是,都不是好答案。

  前者分明是指責新帝吝嗇,後者……說出來壓根就是找死。

  蘇言正腹誹某人今夜就是來找茬的,卻聽君於遠輕輕笑道:「起來吧,愛妃。」

  看他唇邊含笑的模樣,終歸是雨過天氣,殿內的奴才紛紛暗自松了口氣。

  蘇言跪得久了,這一起來,只覺眼前一黑,雙腿一軟便向前倒了下去。

  沒有預料中冷硬的地面,而是一雙強壯有力的手臂,托著她免得磕到桌角毀了一張漂亮的面孔。

  只是蘇言刹不住腳,愣是倒在君於遠的懷裡。

  在旁邊的小日子看來,明顯是自家主子投懷送抱,然後皇上非常樂意地受下了……

  君於遠起初也是這般想,正要反手推開懷裡的人,垂頭卻見蘇言一雙美目睜得老大,卻是黑沉空洞。

  俏麗的面容白中泛青,雙唇毫無血色。

  他手臂一頓,彎腰抱起了懷裡的人,冷然道:「帶路。」

  蘇言的臉頰朝著新帝的胸口,周側的奴才均是看不清。

  小日子滿面笑容地領著皇上與自家主子往內走去,暗忖著采女果真厲害,柔弱無力地一暈一撲,便得了新帝的憐惜。

  若是往後多來幾回,這四妃的位置可謂唾手能得。

  待到了地兒,小日子迅速離開,還輕手輕腳地合上了房門。

  等君於遠將人放在床榻上,抬頭一看,寢殿除了他們,早已空無一人,不禁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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