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二兩娘子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喂,你給我起來,起來陪我吵架!」

  屍體依然屍體,沒有任何反映。

  她卻瘋了,沖上前,開始拳腳相加,邊打邊很沒美感地大哭。最後,她再也不忍心下手了,無力地抱著那句屍體,聲嘶力竭地哭喊:「你們為什麼全都要這樣丟下我?你答應過不會比我早死的!你還說過要給蓋金屋,要生一堆的娃娃,展越浩,為什麼你對我說過話就從來不作數!你說過你他媽愛我的,我根本就沒感覺到你的愛,你就死了……還死得那麼難看。我怎麼就會嫁給你那麼蠢的男人,我還一直以為你很厲害,可你居然笨到連吳越都鬥不過……」

  這些話真不浪漫,還有她哭起來的樣子真的是好難看,錢小弟都不忍地看了,趕緊用被褥捂住自己的眼睛。想他那麼玉樹臨風,怎麼就會有個蠢成這樣的姐姐。

  忽然地,一雙微亮的手伸出,順勢捂住了小弟的耳朵。隱約,有道低沉好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些話你最好也不要聽,看起來你姐興許要被人打了。」

  「啊?」是楊釗的聲音,錢小弟拉下被褥,一臉茫然地回頭看了眼。從楊釗興味的眼神裡看明白了些事,也不禁跟著笑了起來,轉頭看向的不遠處的姐姐。

  那邊,夕蘊罵到了興頭上,眼淚鼻涕全都湧了出來,看起來慘極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很「煞風景」地飄來,「我很不喜歡你抱著其他男人。」

  聞聲,夕蘊背脊一僵,哭聲嘎然而止。她下意識地皺眉看了眼懷裡的那具焦屍,察覺到了不對勁,剛想轉身看個究竟的時候。手肘突然被人握住,還沒來得及搞明白情況,她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中,有個涼涼的聲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我也很不喜歡你脫其他男人的衣裳。」

  展越浩?!

  夕蘊微仰起頭,顫抖著手觸了觸他的胸,是溫熱的;又探了探的他的鼻息,忽熱忽涼的……「你沒事?!」

  「還活著。」他有些不耐地撥開了她的手,「你還沒死我不捨得死。」

  「那……」她轉眸瞪向小弟,那他剛才支支吾吾的算什麼意思?

  小弟聳了聳肩,躲到楊釗身後,挑釁地沖著夕蘊吐了吐舌頭:「我剛才只是想說姐夫他好厲害,把我救了出來,還把『雙賤』弄死了。」

  「吳越和方明婕死了,那……」難道她剛才抱著的屍體是吳越的?

  「也許死了吧。」他微揚起嘴角,說得模棱兩可。跟著用腳尖很不客氣地踹了下地上的屍體,「這是那天用劍刺我的人,也不是只有我可以受傷而已。」

  他在解釋為什麼這個屍體上會有和他很相似的傷口,夕蘊軟下了身體,松了口氣,很快就覺得自己像被人愚弄了一樣,咬唇憤恨地瞪向展越浩,賭氣般地把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全蹭到了他身上。

  他不自覺地輕笑出聲,輕摟著她,任由她發洩,垂首在她耳邊呢喃:「往後,我天天陪著你吵架,你天天說愛我。」

  尾聲

  天寶十一載,初冬,長安城內瑞雪豐年。

  這一年,李林甫猝,楊國忠被任命為右相,權傾一時。

  朝中人人都畏敬他,尊稱他為「楊右相」,就像逝去的那些歲月一樣,「楊釗」這個名字也逐漸被人淡忘。

  偶爾,他會很想念那個聒噪的女人,她總是用很不溫柔地聲音叫他「楊釗」。

  興許是固執地想保留住記憶深處的某些獨特,既然再也沒有人能臨摹出她的味道,那麼,那個名字從此也只有那個女人配叫了。

  想著,他不禁莞爾一笑,用腳尖若有似無地撥弄了下地上的積雪,垂眸翻看起手中的「揚州雜聞」。

  標題上,赫然寫著「銷聲匿跡後展氏夫妻生活大揭密」。

  文章內容是一封信,據說是展越浩親筆,對此很多人抱有懷疑態度,畢竟這兩人當年草率地將絲棧事務丟給越蒙後,也再也沒有了音訊,甚至有傳言說他們夫妻倆死在了那晚的大火中。這些年展家絲棧的生意是越來越紅火了,依舊不見他們露臉。

  於是,很多人便覺得這封信也不過是「揚州雜聞」的噱頭,不太可能是出自展越浩之手的。

  唯獨楊釗例外……

  娘子:

  這封信我斟酌了很久,終於還是寫了,這是我隱壓在心底多年的積怨!夜深了,我還是不太敢睡覺,其實很累了。今晚,你一共踢了十二次被子,也許等下還會再踢。你說,我必須第一時間幫你蓋被子,如果你早晨醒來,發現身上沒有被子,我就只能去睡客廳。娘子,能不能不要那麼苛刻,我好累啊!

  另外,蓋這個金屋給你的時候,我耗費了很多心力,請考慮到材質的獨特,不要日日都抱怨它的造型了好嗎?何況,你每天這裡刨一點那裡刮一點,讓它實在很難再維持住當初巍峨的模樣。

  其次還有關於孩子的教育問題,轉眼,老三展剁釗也誕生了。我很感動你艱辛地為我生兒育女,可是能否不要總是教他們念淫詩、數銀子?還有那本春宮圖,我已經燒毀很多次了,為什麼你總有辦法再臨摹出來?臨摹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把裡面人物的臉畫成我的樣子?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能不能不要喜歡那種惡趣味的閨房之樂,為什麼每次你都非要帶著二兩銀子來臨幸我?為什麼每次享受完之後你都要強調說我只值二兩?!當年我在花滿樓不過只是說了句玩笑話,你為何可以惦念至今?雖然我們待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沒有什麼人會來注意我們,可是我至少還是要在孩子面前保留住當年那種玉樹臨風的氣質,我不想以後我們的兒子也像我這麼沒志氣,被一個除了會搶銀子外就一無是處的女人吃得死死的!

  末了,應你的要求,每天要表露一次內心澎湃的愛意。

  娘子,我他媽的愛你……

  展越浩

  無論是信的內容,還是口吻,都一再證明這絕對是出自展越浩之手。楊釗溢出一聲薄歎,緊握住手中的「揚州雜聞」,忽然很慶倖當年沒有堅持帶走夕蘊。至少,他還能保留住所謂玉樹臨風的氣質。

  想他展越浩,本還是個挺有出息的苗子,精明睿智。當年吳越垂死掙扎的那場大火,也多少是在展越浩的預料之內的,他故意受傷,無非是想引得吳越快點下手。那晚展府四周重兵埋伏,就只是等著他現身了。

  最終,方明婕是真的葬身在了那場大火中。至於吳越,一直是個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直到去年末,他前去探望夕蘊的時候,才隱約得知了吳越的去向。

  她說:他去當和尚了,說是要堅持當五十年絕不讓自己死,到時候等變成大師了再戰揚州之巔。

  「呵……」一陣輕笑從楊釗唇間飄出。

  又下雪了,他仰頭癡看著天空,任由雪點落在自己臉上,正在考慮今年年關還要不要去被那倆夫妻的恩愛刺激。還有那個「展剁釗」……楊釗不確信自己是不是能控制住捏死那孩子的衝動。

  掃雪的家丁一出門就瞧見了楊右相看著天邊發呆,不禁好奇,也提著掃帚站在他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可是天還是天,除了雪,空空如也。

  半晌,楊釗打了個響亮個噴嚏,轉身飄了眼家丁:「怎麼了?」

  「呃……楊右相方才再瞧什麼?」家丁又左右看了眼,最終目光落在了門楣上的那副畫,很難看的一副畫,可是每年楊右相都會找人重新裝裱,也時常會看著那副畫發呆。可是,剛才那個目光焦距,好像也不是在這副畫上呀。

  「我?」楊釗震了下,須臾後,咧開嘴角呵笑,「打噴嚏而已。有個女人告訴我,如果打不出噴嚏,抬頭看一會就好,你瞧,剛不是打出來了麼?」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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