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二兩娘子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哦?鬧了一整天,怎麼現在才想著來展府找人?」夕蘊起身稍稍打量了下身上的衣裳,頗覺狐疑地問。

  「……誰敢隨便來驚動展府的人啊,樓裡的那些姑娘們本是想把那倆孩子送回來的,可是他們太鬧騰了,又打不得,只能由著來了。這不,實在沒法子,才只好派我去嘛。」男孩邊說,邊偷覷夕蘊。

  他要不是打賭輸了,才不會走這一趟。誰不知道展夫人有多捍,連展當家都怕了她的,這要是知道是妓院裡的人找來,沒准他一句話還沒說,就被打包丟出門了。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一趟。」雖仍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夕蘊還有決定去看看。再怎麼著,在花滿樓裡總沒人能把她怎樣吧?那好歹也算她的半個娘家啊。

  最終,事情的發展跟夕蘊猜想得差不多。

  蹊蹺是有的,但也不至於有多嚴重;驚訝也是有的,她沒想到守在那倆孩子身邊的人是徐瓷。

  屋子裡是妓院特有的規格,彌漫著刺鼻的胭脂香氣,曖昧的紅紗帳子裡從涼和從商睡得很安穩,嘴角還都帶著笑。徐瓷就這麼靜靜坐在一旁支著頭,見她進屋,也只是漫不經心掃了她一眼,又繼續專注地看著那倆孩子出神,那眼神,簡直柔得能沁出水了。

  「你怎麼在這?」真是個神出鬼沒的男人,忽然在長安,忽然又出現在了揚州。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他的出現不得不讓夕蘊提心吊膽。

  「楊禦史讓我來揚州,說是有要事相商。」徐瓷回著,目光還是沒捨得從孩子身上移開。

  「……我是說,你怎麼會在花滿樓。」

  「是我把他們倆帶來這的。」

  夕蘊小心翼翼地看著徐瓷,今天的他很不尋常,特別配合,有問必答,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你做什麼把孩子帶到這種地方來?」夕蘊壓低聲音,怕吵醒從商他們。

  聞言,徐瓷淺笑,用手指比了比門外,示意她到外頭去說。

  猶豫了些會,夕蘊還是跟去了。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負著雙手逕自往前走,步子踏得很凝重,時不時地會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薄歎。直到跨入花園,他才在欄邊的凳上坐了下來,眼眸裡含著幾絲嘲諷:「如果不是在花滿樓,你會來嗎?」

  「這麼說,你是為了想見我?」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即使今天的徐瓷看起來沒有以前那麼討厭了,夕蘊還是對他生不出好感,也放不下戒心。

  「算是吧,也為了想看一眼從商和從涼,一轉眼都那麼大了。呵,從商的性子倒是有點像他娘親,從涼那孩子……整就是個鬼靈精,反倒有點像你……」

  「喂!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啊,我跟你之間可是很清白的。」開什麼玩笑,他的種怎麼會跟她扯上關係。

  「看來你已經很清楚展越浩和夏影的事了,那我也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其實把你找來是想告訴你方明婕的事,展越浩大概是幫我養孩子養怕了,總覺得方明婕肚裡那孩子是我的。這些日子,他跟楊釗兩個人倒是不謀而合,逼得我半點退路都沒了。」徐瓷苦笑,也已經生不出什麼怨了,總是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的。

  夕蘊一直默不作聲,想等他把話說清楚,可是當被提及這個問題後,她還是沒能沉住氣,「孩子是誰的?」

  「吳越的。」

  雖然這個答案已經有些在預料之中了,夕蘊還是忍不住震驚。她總是會忍不住想到從前那個乾淨通透的少年,每日一善,看起來憨憨傻傻的,而現在的吳越……這變化實在太大太突然,讓人很難接受。

  「覺得很不可思議是麼?」徐瓷曲起膝,坐姿多了絲痞味,悠遠的目光落在了遠處,「我也覺得那兩個人瘋了,吳越除了扳倒展越浩之外什麼事都顧不上了,方明婕為了得到展越浩也什麼都肯做了。仔細想想,就會覺得他們的行徑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有點可怕倒是真的。傳說中展越浩酒後亂性的那一夜,也是他們倆計劃好的,酒裡下了藥。」

  方明婕會做出這種事夕蘊相信,為了有和越浩在一起的機會,她連親夫都謀害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可是吳越……「他為什麼那麼恨越浩,就為了夏影?當年的事,你到底是怎麼對他形容的?」

  「呵呵,我跟他說我和夏影是相愛的,連孩子都有了,我本是打算娶她的,可惜有人利用財勢強取豪奪,得到之後又不知道珍惜……」

  「你倒是比我還會編故事。」夕蘊不得不佩服他,還真是說得有模有樣,只是能瞞那麼多年還真不容易,「夏影難道從來沒有告訴過吳越真相?」

  「吳越認識我很多年了,展越浩卻一直沒有察覺到,像他那麼小心翼翼的男人,即使在夏影面前,也依然帶著面具生活,又怎麼可能去主動提及我的事。」他也就是料到了這點,當年才敢這麼說,「只是我高估了他,像他這種人不可能真正愛上誰,他最愛的只有他自己。夏影的事也不過只是個導火索而已,楊釗曾經跟他隱約提過些以前的事,他也來質問過我,我承認了,可他對展越浩的恨也沒有因此消除。」

  「身上分明流著一樣的血,可是一個卻從小背負著私生子的身份長大,還有個在外人看來不怎麼光彩的娘親;另一個則生來榮華富貴,跟天之驕子似的。換誰不妒忌,吳越有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隨便恨恨就好了嘛,犯得著這樣嗎?往後他哥賺銀子,他花銀子,這日子多逍遙呀,搞那麼多事,太看不穿了……」

  夕蘊絮絮叨叨地說得很投入。

  讓徐瓷聽得有些恍神,嘴角不自覺地浮上一絲笑容,他想,如果人人都能這樣看得透,也許很多事都不會發生了。

  「你那夫君也不像你想得那麼不問世事,我跟展越浩爭了那麼多年,他有多少能耐我比誰都清楚。他又怎會不知道吳越的那點心思,只是一直不想把事挑開,如果不是吳越害你小產,我猜展越浩興許也不會那麼絕。」

  「絕?」那只悶葫蘆不是省油的燈,這點夕蘊很清楚,可她想不出越浩能決絕到什麼地步。

  「你不知道麼?吳越卷款一事,他報了官,還丟出了不少舊帳,但凡吳越經手的都有問題。那些賬目上的漏洞補得很巧,還真不是隨隨便便能看出來的,若不是展越浩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時半會還真弄不出那些證據。」說起展越浩的處事方式,徐瓷深有所感。

  那是一個萬萬招惹不得的男人,倘若彼此相安無事也就罷了,一旦把他惹急了,那就是自尋死路,好比吳越,又好比從前的他。即使沉寂多年,展越浩也不過是在養精蓄銳,唯一的一擊,就輕易讓他潰不成軍了。

  「報官了?那怎麼他還在外頭活躍?」

  「找不到他,連楊釗也都只有等著吳越找上門,行蹤太飄忽,沒人知道他在哪。」

  「那就守株待兔啊,他總不可能一直沒有動靜吧,等他自己送上門唄。」夕蘊下意識地回道。

  「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今天把兩個孩子帶出來,又為什麼讓你來花滿樓麼?」

  「噯?」經他這麼一問,夕蘊才發現,她竟然都忘了正事。

  徐瓷總不可能大費周章就是為了告訴她孩子的事吧。

  「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出事,也不能讓你出事,你若是有什麼意外,楊釗恐怕會大開殺戒。現在,我救了你,或許楊釗會念在這份恩情上,考慮換個人去幫他彈劾邱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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