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娘子(48)_安思源

四八

　　「對個屁！這算什麼明刀明槍？那是對著塊木頭發神經。」錢小弟一直覺得那種東西太形式，不過是塊木頭，頂多也就是塊質量好點、寫著字的木頭，犯得著嗎？

　　「你怎麼說髒話，那是我阿嬤，不是木頭！姨娘和方夫人都說了，只有她能做到！」從商繼續據理力爭。

　　錢小弟仰天看了一眼，長籲出一口氣，「你怎麼就會人云亦云，一點兒也沒自己的思想。」

　　「我的思想告訴我，就是你姐姐幹的！」

　　「那就是你的思想有病！」

　　「你們……不要吵了……」從涼輕聲細語地說道，淚總算止住了，怯弱地看向錢小弟，「錢大哥……那你說是誰？」

　　錢小弟暗自想了一會兒，「你姨娘。」

　　他覺得府裡的丫鬟家丁，絕對是沒有這個膽的；方夫人溫柔嫺靜，更不會做這種事；其他人都待姐姐挺好。只有那個從事發後就嚷嚷個不停的盛雅最可疑。

　　「怎麼可能？！」

　　顯然，從商和從涼都不相信這個答案。姨娘對他們那麼好，又一向很敬重阿嬤。

　　「就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我一定會想辦法證明給你們看的。」

　　「……我有辦法……不過……」

　　從涼還是一貫的支支吾吾，看起來很柔弱，可是當她敘述她所謂的辦法時，錢小弟一直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夜半時分，一陣風拂過，陰涼陰涼的。

　　祠堂的燭火晃了幾下，兩旁暗白色的帷幔也跟著飄蕩，夕蘊半跪在堂中，目光惘然。

　　吳越在門邊靜看了她許久，才撩袍跨進門去，感慨道：「大哥真的讓你跪祠堂嗎？」

　　「沒有，只是我自己想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夕蘊抬眸，笑了笑，有些無力。

　　「大半夜的，他也不陪著你嗎？」

　　「最近事多，他心情本就不怎麼好。」夕蘊不願在這個時候多生出什麼事端，可是其他人顯然不是那麼想。對有些人來說，她的存在是很刺眼的，以前她很天真，總以為她的愛礙不了任何人的事，現在看來似乎錯了。

　　「事多？」吳越忽然嗤笑，「那他還有空天天陪著陸儀，甚至帶她去了那麼多絲棧分號，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事多？」

　　「你這話……好酸，跟個吃醋的小媳婦似的，你該不會是看上你哥了吧？」這話裡透出的不滿，著實讓她心頭暗驚了，只好不著痕跡地用玩笑而過。

　　卻招來了吳越地瞪視，「我只是不喜歡他總是這樣，對你，對……夏影，都這樣。明明不喜歡，卻又要娶回來，生生地把人家給耽誤了。夏影跟了他那麼多年，非但將展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最後連命都賠上了，卻換來了什麼？」

　　「他不愛夏影嗎？我猜，只是你看不出來他的愛吧，你大哥悶騷著呢。如果不愛，按他的性子，就算有父母之命，他也絕不會明媒正娶夏影的。」夕蘊含笑低語，卻不由得一陣戰慄，他總是恭恭敬敬地喚她大嫂，反而直呼夏影的名諱。

　　「他對夏影沒有感情，我比誰都清楚！」

　　吳越猛地起身，大吼大叫的，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處，很是激動。這是夕蘊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印象中這個男人一直是溫吞的。狐疑地皺了一下眉，她輕笑著起身，不想再與他深聊下去，「夜深了，我去睡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片刻後，伴著一聲悠悠的嗟歎，祠堂的門被輕輕合上，吳越略側過頭，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一室靜謐，他的心卻靜不下來，「錢夕蘊……」

　　沉默了些會，吳越忽然啟唇，喃喃念出這個名字，聲音很輕，更像是種自言自語。這個女子，笑起來的時候尤為漂亮，似是一朵常開不敗的花，可，終有一天還是會敗……就像她。想著，吳越微抬起頭，看向不遠處夏影的牌位。

　　燭火下他綻開笑容，很淡很淡，眼眸柔情似水，仿佛看到了那個她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倏忽，一個不算太響的驚呼聲傳來，是夕蘊的聲音，他迅速收斂起笑意，沖出了祠堂。

　　「怎麼了？」沒走幾步，吳越就見到了夕蘊，她正緊靠著假山，臉色慘白如紙，似是被什麼事嚇到了。

　　癡愣了很久，夕蘊也沒能擠出一句話。還真是難得見她大驚失色的模樣，吳越不禁好奇，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可惜天色太暗，山前的小徑通幽，入眼只是模糊一片，只瞧見隱約有個白乎乎的身影，他不禁蹙起眉心，脫口問道：「那是什麼？」

　　「跟去看看。」夕蘊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就拉起吳越追了上去。

　　直到慢慢靠近那個身影，吳越才算看清楚了。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個人影清晰可見。那「人」穿著白色的衣裳，衣裳上還有一些焦黑的印記，一看便知是被火灼燒過的。從身形判斷是個女人，長髮覆面，很是詭異。那個「人」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小雅，我來看你了……」

　　「夏影？是夏影！」吳越忽然很激動。

　　就在他失控地想沖上前時，夕蘊迅速地攔住他，「你瘋了，就算真是夏影，那也是鬼不是人。你給我安靜點，不然我就把你敲暈，讓你連夏影的鬼影都見不到！」

　　「可是我……嗯……」吳越剛想反駁，就覺得有異物塞滿了嘴，取下一看才瞧清是夕蘊的絲帕。天想質問她的時候，卻見她隨著「夏影」加快了腳步。

　　無奈之下他只好扁了扁嘴，跟上前去。就在夕蘊和吳越看得出神時，「夏影」忽然摔了一跤，好像還伴著兩聲稚嫩的驚叫，卻被吳越揪心的大叫聲掩蓋了。回過神後，他們只瞧見「夏影」的上身和下身，就這樣活活地分離了。下身被無情地拋棄在了假山邊，上半身還在繼續前行，所經之處皆留下長長的血跡。

　　「……難道真的是她的魂魄回來了？」見到此景，吳越的聲音開始顫抖了，若說剛才是人裝的，那現在怎麼解釋？難道那人為了扮鬼還把自己劈成兩半不成嗎？

　　「我……怎麼知道……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夕蘊的聲音也是顫抖的，不同的是，她是因為努力忍著笑，才會導致這樣。

　　那「半個夏影」朝著盛雅地園子「飄」去，嘴裡依舊敬業地念念有詞，還伴著嗚咽聲，那聲音倒不像是假裝的，淒淒涼涼，很是讓人心顫。夕蘊和越蒙一直被「她」帶到了盛雅的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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