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娘子(43)_安思源

四三

　　第十一章周年祭

　　明天就是夏影的周年祭了，整個展府裡裡外外都忙得焦頭爛額。展越浩好些日子沒回府了，聽說是日日和陸儀在一塊，偶爾空了還會在絲棧待上一整天。

　　到了浩園後，越浩倒是冷靜了不少，先陪著夕蘊去探望了一下錢有為。好在他平日裡不怎麼出浩園，園子裡的丫鬟也不多嘴，陸儀之事鬧得雖然厲害，他倒是全不知情。

　　寒暄了幾句後，錢有為就把兩人趕了回去，說是讓他們趕緊為大唐人口事業努力去。

　　進了寢室後，夕蘊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將門窗弄得密不透風，確定不會隔牆有耳，才取笑著越浩，「喂，美人為你下廚咧，你一點兒都不心動嗎？」

　　「美人有腳氣。」

　　夕蘊齜了齜嘴，果然人不可貌相，「那千萬別跟她說你喜歡吃鹹菜。」

　　「何況你要是看見了一塊炭，還能欲火膨脹的話，我就服了你。」

　　「討厭，你就算真成了炭，我還是能接受的。」夕蘊垂下眼，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聲音很甜。

　　卻硬是讓越浩覺得冷，「別噁心，你該不會就是用這張嘴哄得越蒙為你做牛做馬吧？」

　　「你太低估我了，哪需要用嘴啊，往那兒一站不就好了。」夕蘊沒有辯解，他想要吃乾醋，她很樂意配合。

　　「越蒙是個容易認真的人，別耽誤他。他花了很多精力為你查賬本的事，我從沒見過他對絲棧之外的事那麼上心。」越浩收起了玩心，倒不是出於嫉妒，而是生怕總有一天他會傷到越蒙。

　　「你多慮了，越蒙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該怎麼處理。」夕蘊不傻，只是有些東西是不可以說穿的，那會讓大家都難堪，「那些賬本真的是你拿走的？你早知道我賣過私鹽嗎？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我自己可以處理的。」

　　「是嗎？就是處理到人家想要殺你滅口嗎？只要和私鹽有關的人，都知道嚴峰要你交出名冊了，你以為靠你這張嘴去一一說服，他們會替你銷毀賬本嗎？那可是人家唯一可以用來要挾你的東西。我不是萬漠，我的身子很好，不需要靠你撐著展家，你好好地待在府裡享福嗎？」

　　「這有什麼難的，我又不是天生的賤骨頭。」夕蘊毫不猶豫地開口，從前是因為找不到人依靠，才必須學會自己獨立，若要有個人可以仰仗，試問天下有哪個女人會不要的。隔了一會兒，她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哦，這麼說來上回的那群高手，還真是保護我的，不是越蒙為了報復我，也不是監視哦。」

　　「大概吧，我忘了為什麼找他們了。」

　　「我好崇拜你哦，你的記性真好！」齜牙咧嘴地瞪視了他許久後，夕蘊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喂，越蒙說，再過三天邱勝全要來了。」

　　「難怪陸儀那麼急功近利，她吵著說明天想去絲棧看看。有沒有說邱均什麼時候來？」

　　「我不知道，越蒙說，恐怕沒多久就會來揚州。」夕蘊自然把那段荒唐的歡迎儀式省略了，「越浩，你真的覺得陸儀接近你，純粹只是為了幫邱均調查你嗎？」

　　「怎麼忽然這麼問？」她的敏感，讓越浩驀地警覺了起來。

　　「邱均不過想要條大魚，拿去楊釗面前獻媚，除了你之外，揚益二州有很多人適合他的條件。她在喬嵩身上就沒有花那麼大的精力，為什麼偏偏要纏著你不放？居然還一直從益州追到揚州。」

　　「怎麼說呢，可能是我魅力非凡。」

　　「……你也這樣想嗎，我也是這樣想的。」

　　隔日，展越浩還是把陸儀帶去了絲棧，這事自然又在展家炸開了鍋。夕蘊象徵性地罵了幾句，盛雅倒是很激動，險些殺去絲棧放火毀容，被吳越攔下了。

　　從涼鬱鬱寡歡了，從商又撒潑了，錢小弟倒是很沉默，因為他姐姐後來很沉默。

　　這種沉默本來是挺惹人生疑的，可是事情一多，誰也顧不上了。邱勝全到揚州的那天，恰好夏影的周年祭快要到了，越浩趕去赴約，所有事就落到了夕蘊的身上，全府上下都忙得一團糟。雖然說曾經是情敵，但是逝者已矣，夕蘊還是很認真地操持著所有事宜。

　　「當家的，這是夏夫人周年祭的一些賬目，大多是夫人經手辦的。」馬車正駛向羅城最好的酒館，展向東把手中的一摞賬本倒騰了片刻，才抽出一本遞給越浩。

　　「不必看了，她辦事我很放心。」越浩揮了揮手，正在為稍後的那場約會煩亂。

　　「這倒是，聽說她辦白事更拿手。」看出大哥的不尋常，吳越打趣道。

　　這句話倒是成功地把越浩和東叔都逗笑了。早先便聽說為了節儉，夕蘊硬是把她和萬漠的新房佈置得素淨異常，跟個靈堂似的。這事被一些頗為迷信的人傳了好一陣子，後來好不容易消停了，萬漠死時又被人翻了出來。

　　「你最近在忙些什麼，聽說前陣子去姑蘇逛了一圈？一些老朋友不是都在錢塘嗎，去姑蘇做什麼？」展越浩噙著笑，不經意地問。

　　「哦，有個朋友想開一家酒樓，我借給了他一些銀子。前些天酒樓開業，邀我去慶賀。」

　　展越浩無語，喉間像被什麼噎著了。還好東叔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細聲提點了一句，「三爺，別再亂送人銀子了，這麼下去，入不敷出，當家的快要養不起你了。」

　　「咦？大嫂說我們展家還有很多很多銀子啊，難道現在處境很困難嗎？」

　　「沒，沒……你繼續，繼續積德。」展越浩咕噥著，就如同一朵瞬間衰敗的花，無力地頹唐下來。

　　這一次輪到東叔沉默了，側首，遠目，思緒翻湧。果然是紅塵外的如玉公子，日日拈花微笑，人生就這樣過啦。多通透單純的一個人啊，難怪當家的什麼都不想說了，人世間的煙火會把三爺給污染的。

　　在這樣的沉默中，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家丁喊了一聲，該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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