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娘子(16)_安思源

一六

　　即使拖開了兩人，從商仍舊叫鬧著，一雙小腿依然試圖踹上錢小弟幾腳。

　　動靜很大，知趣的丫頭們趕緊去稟報兩位夫人。夕蘊始終只是看著，不管身旁的如樂有多緊張，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眼見方明婕和盛雅都聞訊趕了來，她還是沒有出聲，只是像那些看熱鬧的人一樣，默默觀望。

　　「怎麼回事？」方明婕不明就裡，眼見自己弟弟也在，不禁有些緊張。

　　「沒事，別插手。」展越蒙回了姐姐一個寬慰的笑容，而後轉頭沖著東叔喊道，「去把夫人請來。」

　　「不用請了。」看來自己是逃不過了，想來也是，受欺負的畢竟是她弟弟，展越蒙再怎麼也幫不了忙。緩步走到人群正中後，夕蘊扶起錢小弟，替他撣去了身上的灰塵，看著他死咬著嘴唇的模樣，暗自心疼，「展從商，過來道歉。」

　　「憑什麼！」從商仰起頭，有姨娘在，他是什麼都不怕了。看向夕蘊的眼眸裡，是滿滿的不屑，「姨娘都沒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又不是我娘！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進門前我就聽下人們說了，你勾搭的男人可多了，有空管管自己……」

　　「閉嘴！」

　　這話猛地在人群中炸開，大夥兒誰都不敢出聲，唯有展越蒙怒喝了聲，總算讓從商噤聲了。

　　夕蘊沉下臉，眼眸忽地冷了下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是個才五歲的孩子說出的話。

　　「如樂！」很久後，所有人都屏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在大夥兒快憋不過氣時，夕蘊終於開口了。

　　她清楚，這種情況下，誰都是明哲保身的。除了如樂，她支使不了任何人，好在如樂這丫頭還算聽話。聽到夫人叫自己，趕緊走上前。

　　「把從商少爺關進祠堂，讓他在他娘親牌位前思過，沒有我的命令誰敢放試試看！」

　　「這……」如樂左右為難，夫人的命令讓她躊躇了起來。

　　「怎麼，這宅子裡究竟誰是大夫人！我的話你也不聽嗎？」夕蘊說得很輕，氣勢卻讓周圍所有人都捏了把汗，倒也不是想教訓如樂，只是為了告訴所有的下人。

　　「是是，奴婢這就去辦。」說著，如樂抹了抹額上的汗，招呼了幾個平日關係還算親近的家丁，好不容易才把從商少爺帶走了。

　　即使有滿腹的不滿，盛雅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從商被帶走，強憋著這口氣。誰讓她不過只是個妾，何況向來頗受展越浩器重的展越蒙也沒發一言，她能做什麼？方明婕更是懶得開口，原本就事不關己。

　　隨著從商的叫駡聲漸漸遠離，花園裡的人群也散開了。夕蘊冷冷地看著盛雅悻悻然離開，始終沒給出一句交代，只顧著蹲下身，審視起錢小弟，「好了，別哭了，平時橫得更什麼似的，一天到晚說要做個男子漢，哭個屁。」

　　不說還好，夕蘊這話一出，錢小弟反而哭得更凶了，「死……死沒良心的，我是……是聽不得人家……說你……才會動手的……」

　　「得了吧，那你豈不是要把全揚州城的人都揍一遍？」夕蘊很粗暴地替他拭著淚，用來掩飾心底的酸楚感。

　　「來，帶你進去換身衣裳，你姐夫讓人給你買了很多新衣裳。」見不得這種場面，展越蒙上前，一把抱起錢小弟。

　　尾隨在後的夕蘊始終沒說話，或者是因為這般的寧靜，讓她覺得舒心，不想去打擾。

　　反倒是展越蒙率先忍不住，「那麼雷厲風行，不怕惹人非議，說你護短嗎？」

　　「護短又怎麼著，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那也得看那些養尊處優的人，有沒有這能耐了。我委屈不打緊，是我自己要嫁給他的，憑什麼要我弟弟跟著受委屈？那麼多年了，我要是連自己家人的短都護不了，白活了。」

　　這樣多好，展越蒙不禁羡慕起夕蘊了，比起事事都要周全的人，如此這般率性而活，反倒更大快人心。就好像姐姐，總是顧忌太多，如履薄冰般地活著，卻離快樂越來越遠。

　　「對了，越浩呢，留在絲棧了嗎？」靜下來了，夕蘊才發現，越蒙是一個人帶著錢小弟回來的。

　　「哦，益州分號臨時有事，他趕去處理了，應該會儘快回來的。」

　　「這樣啊，怎麼也不知會一聲，真是的。」夕蘊自言自語道，想到他一夜沒睡，也沒來得及整理些更換的衣裳，就這麼走了。

　　越蒙只以為她在抱怨，笑著寬慰道：「事出緊急，來不及回來說了，別太放心上。」

　　夕蘊沒有再說話，不著痕跡地歎了聲，暗自擔心著展越浩。儘管不知道益州分號出了什麼事，但最近外頭的風聲她還是清楚的。監察禦使嚴打商人，弄得人人都神經繃得死緊，就怕被查出些什麼。話說白了，揚州那幾個較有名望的商人，哪個又沒些什麼呢？

　　第五章四月的揚州真激情

　　夕蘊還沒走遠，展越浩便上前擋住了吳越的視線，哀歎著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

　　越過大哥的身影，再看那個背影，吳越隱約感覺到她在抽搐……

　　「從商少爺吵了一天，滴水未進，興許是沒有力氣了，第二天中午就不鬧了。二夫人想去看一會兒，被掌櫃的攔住了。老奴剛才去看了下，少爺他睡得正沉呢，緊抱著夏夫人的牌位。」

　　已經三天了，展向東每天都按照夕蘊的吩咐，去祠堂看看從商，然後回來彙報。多少有點心疼，但展向東也清楚，夕蘊這麼做不是意氣用事，而是為了從商好。那個孩子實在是被大夥兒嬌慣壞了，這麼下去，往後大了遲早會闖禍的，更別指望能如當家的那般獨當一面了。

　　「沒人寫信通知越浩嗎？」呷了口茶，夕蘊笑問。

　　「有，二夫人寫了信，不過……」

　　夕蘊暗笑，這老管家無論何時都是對答如流的，沒料，竟還有事讓他吞吞吐吐……

　　「東叔怎麼不說了？」越蒙好笑地翻看著賬冊，一臉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這……」展向東猶豫著，眼神若有似無地偷瞟著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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