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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四


  脫歡望著三戒,想到這些人的深謀遠慮、忍辱負重,一顆心忍不住地劇烈震顫起來。

  「沒什麼天意。」鄭和望著葉雨荷道,「所有看似天意的巧合,不過是刻意的安排。看似蒼天的意思,其實不過是人的心思。你現在當然知道《日月歌》是假的了,其實根本沒有《日月歌》。」

  葉雨荷重聽《日月歌》三個字,滿是苦澀,「《日月歌》當然也不是劉伯溫寫的,是上師寫的?那根本不是什麼預言,而不過是你們憑已知的內容寫了上去,再加上你們的計劃,就構成了《日月歌》?」

  她現在想想,都感覺那麼詭異的《日月歌》竟有些好笑。但她笑不出,反倒帶著幾分驚恐,因為所有的計劃,均經過極為周密的安排,想想都讓人聳然。

  也先終於猜出所有的一切,但為時已晚。

  她葉雨荷也知道了一切,可還有什麼用?

  鄭和微微一笑。「是誰寫的已經不重要,只是要造成這個事實,讓那本書看起來是劉伯溫寫的,倒頗費心思。」

  無論如何費心,他們畢竟做到了,葉雨荷望著鄭和,心中苦澀,暗想有姚廣孝、鄭和兩人作偽,只怕別人想不信都難。

  「但《日月歌》畢竟是個幌子,目的不過是讓人相信金龍訣。」鄭和輕歎一口氣,「在你看來,計劃的發動是在初入慶壽寺之時,甚至更早些,在觀海連環命案時就已經開始了。」

  葉雨荷終於沉靜地想了下去。「肯定比這還要早……你們早想對付瓦剌。」

  「不止是要對付瓦剌,也可說這計劃本不是要對付瓦剌。」鄭和突然說了句奇怪的話。

  葉雨荷卻明白過來,緩緩點頭道:「是了,你們的這個計劃,本來是要清除內憂外患,對付的並非瓦剌,只是放下了誘餌,對付那些上鉤的人。也先自以為得計,卻不知道不過是吞下誘餌的第一人……上鉤的不止也先,還有東瀛忍者、捧火會、張定邊和排教的一些人物。瓦剌因為最急切、最先發動,因此遭受到最徹底的打擊。你們這計劃,實在……」她實在不知怎麼形容這計劃,唯有心驚。

  原來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獵人和獵物之間的遊戲罷了!

  「可是,你們究竟是什麼時候啟動的這個計劃?」葉雨荷腦海中有靈光一閃,「三戒去接近也先的時候,顯然就開始發動這個計劃了?」

  鄭和的目光中露出了幾分贊許,轉瞬帶了幾分惘然,喃喃道:「計劃早就制定下來了,《日月歌》也早就做好,但一直並未啟動。所有的一切所以實施,卻是因為邱福。」

  又是邱福!

  葉雨荷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驚詫。

  這個邱福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和這個驚天的計劃有關?

  鄭和看出葉雨荷的疑惑,感慨道:「幾年前,瓦剌作亂,屢犯明境,日見驕橫,聖上曾派邱福帶兵征伐過瓦剌。結果是……邱福十萬大軍,一朝盡沒。外人都說邱福輕敵深入,導致全軍覆沒……」

  「難道事實不是這樣?」葉雨荷心驚道。

  鄭和沉默許久,才搖頭道:「不是這樣,是因為有人洩露了軍機,被瓦剌提早埋伏,導致了明軍的敗亡!」

  葉雨荷急問:「是誰洩露的軍機,可曾查到?」

  鄭和望著葉雨荷,許久才說出個答案道:「這人你是認識的……」見葉雨荷蹙眉思索,鄭和不再遮瞞,「就是紀綱!」

  葉雨荷一震,失聲道:「是他,怎麼會是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鄭和淡然道:「我曾說過,這世上有些人不想當皇帝,有些人,卻是一輩子都想的。」

  葉雨荷更是驚詫道:「你們說紀綱想做皇帝?他倒是好大的雄心。」回想和紀綱的幾次見面,均覺得這人除了殘忍外,還城府極深,喜怒難行于色,葉雨荷卻沒有想到過此人還有稱帝的野心。

  鄭和輕聲道:「當然,在邱福全軍覆沒後,我們只是有所懷疑,並沒有明證,一直暗中觀察。但紀綱殺瞭解縉,又對解縉的家人百般虐待,倒側面證實了我們的猜疑。」

  葉雨荷心中靈光一閃,失聲道:「難道說紀綱殺解縉,不是天子的意思,而是因為他要逼問金龍訣的事情?」

  若是以往,她絕對想不到這點,但這刻她的腦筋異常地清醒,想到她行刺朱棣時,聽到朱棣所言,頓時將所有的一切串了起來。

  鄭和略帶驚奇,轉瞬恍然道:「是了,天子對你說過這事。你父葉昭重和解縉都知道金龍訣的秘密,因此可說是……」頓了許久,竟不再說下去。

  葉雨荷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苦澀,替鄭和說了下去。「因此我父和解縉,可說是你們放出誘餌後釣到的第一條魚!」

  回憶往昔,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該恨朱棣?還是該恨鄭和?抑或是這一切不過是他父親和解縉咎由自取?她分辨不清,也不想分辨。

  鄭和沉默許久,道:「你說得不錯。但這本來不是我們預期要釣的魚,因此這件事被聖上遮掩過去,只將二人派以別的罪名,但紀綱卻知道了金龍訣的事情,一直逼問解縉。在得知天子詢問解縉如何時,怕天子知道他的事情,因此竟說揣摩到了聖意,雪裡埋殺瞭解縉。之後紀綱將解縉的家人全部流放到了塔亭,暗中還在逼問金龍訣一事。」

  葉雨荷握緊了雙拳,指節蒼白無血,神色憤怒道:「你們既然早知道這事,為何還讓紀綱逍遙?」

  鄭和避而不語,回到話題道:「那時候我已開始實施永樂計劃——早在你和秋長風相見于慶壽寺前就已開始了這個計劃。我派三戒假扮上師的師弟——也就是青幫的人物去接近鬼力失,開始實施引蛇出洞的計劃,但很快發現,瓦剌對大明無疑更具威脅,也對金龍訣更有興趣,三戒然後就轉而去接近也先。」

  頓了片刻,鄭和的嘴角帶了幾分嘲諷的笑。「也先顯然早就從紀綱口中得知金龍訣的事情,也更早包藏禍心,想要顛覆大明,見到三戒後,更因鬼力失一事而對三戒深信不疑。」

  葉雨荷略帶激憤道:「這當然是也得益於你們的算計。」

  她沒有道理不憤怒,因為她驀地想起了更多事情——更多讓她心酸、心寒的事情。

  鄭和似乎並沒有留意葉雨荷的不滿,輕輕歎口氣道:「之後的事情,你也一直參與其中,想必也想明白了。紀綱是上鉤的第二條魚,鬼力失算是第三條,而也先是上鉤的最關鍵的那個人物。也先無疑比他的父親脫歡更要野心勃勃,他不但要金龍訣改命,還要借此推翻大明的江山,因此他要挾了東瀛忍者,串通排教中人暗算排教教主陳自狂,然後鼓動捧火會,企圖調虎離山,渾水摸魚。」

  葉雨荷將所有的事情終於串聯起來,心中益發地發冷。「也先甚至打出朱允炆的旗號,故作迷霧,自以為得計,卻不知道你們早就清楚他的舉動。姚廣孝前往金山顯然是在做戲,目的是為了更加坐實金龍訣之事,而你們故意移兵海域,造成進攻東瀛的假像,就是要麻痹瓦剌。而秋長風故作背叛、沈密藏大肆追蹤、三戒和尚魚目混珠,所有人的目的,卻是反借金龍訣一事拖住瓦剌的兵力,讓你等兼程趕來和瓦剌一戰!你們不怕戰,卻怕脫歡效仿對邱福之舉,打不過就逃,讓你們難以一舉清除瓦剌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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