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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九


  朱高煦喃喃道:「本王在等著……」

  脫歡笑笑,可笑容看起來有著說不盡的蕭瑟。「秋長風,你如何想?」

  秋長風道:「在下想把也先王子帶到山洞內醫治傷勢,等明日日落時,我就帶也先王子前往峰頂改命,改命後,把王子交給太師,然後我再離去,不知道太師意下如何?」

  豹頭怒喝道:「你放屁!」

  脫歡竟還冷靜如初。「那你要不要帶漢王一起呢?」

  秋長風不等回答,朱高煦就道:「我不要再和他們一起。」脫歡微怔,但還是盯著秋長風,火光下,秋長風猶豫片刻才道:「不用。」

  脫歡點點頭。「好,本太師都依你。但本太師要在明晨時看到也先醒來。」說罷留意著秋長風的表情。

  秋長風沉吟片刻道:「好,沒有問題。」

  脫歡話不多說,只是點頭示意,有瓦剌軍上前,抬也先到了洞口,脫歡遠遠只是說了一句:「秋長風,本太師希望你言而有信。來人,好好照顧漢王。」說完轉身沒入黑暗中,瓦剌軍擁著朱高煦,看似保護,實則監視著隱入黑暗。

  脫歡沒入黑暗後,並不回返金帳,反倒向峰頂行去。

  孔承仁、三戒大師一左一右地跟在脫歡身邊,均是神色不安。如今驚變迭起,讓他們也不由得產生了茫然之意。

  等到了峰頂,風更寒,夜更幽,脫歡坐在早就準備好的椅子上,望著峰下。那裡正是明軍指揮使朱勇下營的地方,燈火如漫天繁星盡落。

  脫歡望著那燈火,神色中掠過一分狠厲道:「承仁,傳令下去,讓豹、熊雙騎,五更一到,立即出擊。」

  孔承仁當下傳令,三戒大師一旁惴惴道:「太師,可王子那面怎麼辦?小人感覺王子性命垂危,很是危險。」

  脫歡截斷道:「王子那裡我自有安排。」

  「可是……有句話,小人不知當講不當講。」三戒大師欲言又止。

  脫歡目光掃過,漠然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當講的呢?」

  三戒大師似有猶豫之意,神色數變,終於鼓起勇氣道:「太師,小人覺得,這裡面似乎很有問題。」

  「這裡面?」脫歡喃喃自語,雙眸中閃過幾分厲芒。

  三戒大師連連點頭道:「是呀,就是金龍訣改命一事裡面,大有問題。太師,小人只感覺,自從朱允炆、秋長風來後,金龍訣改命就變得困難重重……」

  「你不是到現在才想要告訴本太師,金龍訣根本無法改命了?」脫歡淡淡道。

  三戒大師一見脫歡的臉色,撲通跪倒,顫聲道:「不是,不是。當初採石磯改命,千真萬確,小人若有半句謊言,不得好死。」

  脫歡凝望三戒很久才道:「本太師自然早調查了採石磯朱元璋改命一事,那事無可置疑,否則我怎麼會信你?」

  三戒大師摸把冷汗道:「金龍訣絕對是真的,不然啟動時,何以會有那種奇景?」脫歡神色狐疑,一時間搖擺不定,他早有不祥之感,覺得金龍訣啟動一事很像鏡中花水中月,但當日在峰頂,金龍訣又的確展現出了神異之處,讓他又不能割捨。

  三戒又道:「可小人總覺得有人一直在暗中搗鬼,不然為何每到關鍵時刻總有阻礙,讓金龍訣不能順利啟動?小人懷疑,秋長風一定要拖延到明天日落,其中定有陰謀。」

  他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如瑤明月也在山洞內問道:「秋長風,你為何不借這次機會帶我們離去?」她對秋長風早佩服得五體投地,難信秋長風竟還留了最後一手對付也先。

  這個秋長風,總能讓她有太多意料不到的地方。

  沈密藏乾澀道:「如瑤小姐若著急,大可自行先走。」

  如瑤明月臉微紅,驀地想到什麼,困惑道:「秋長風,你難道真的要等金龍訣改命?」

  葉雨荷嬌軀微顫,默默地望著秋長風,靜待他的回答。

  本來她早相信金龍訣的傳說,可經過今夜,信念再次動搖,但見秋長風這刻還鎮定自若,又對金龍訣半信半疑起來。她知道眼下所有人對金龍訣能否啟動均是狐疑不定。但一直期待金龍訣還能啟動的人,無疑還有兩個,一個是她葉雨荷;另外一人當然就是朱高煦。

  秋長風望向如瑤明月,突然道:「如瑤小姐,我知道現在若可能的話,你甚至可舍卻我們的性命為自己爭取機會。」

  如瑤明月微驚,見眾人均望過來,半晌才道:「秋長風,你真的一直這麼看我?」

  秋長風不答這個問題,只是肅然道:「其實你這麼做無可厚非,我們本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準則,我們亦是如此。但不管怎樣,眼下你和我們一起,活命的機會無疑比投靠瓦剌人要強過許多。我說過,你若信我就不用多說。」說到這裡,若有意無意地向葉雨荷看了眼。

  葉雨荷一切話都再也問不出口,只是看著秋長風左手,那只手的手心手背早就青如眉黛——滿是凝愁。

  秋長風握緊了手掌,環望眾人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撐到今日……日落。」他用的是「今日」兩字,因為這時候天雖黑,但已經是新的一天的開始。

  如瑤明月心頭一顫,急問,「日落和現在又有什麼區別?」

  秋長風再不言語,閉目盤膝坐了下來。

  此時,在遠遠的山頂脫歡也在問:「三戒,你覺得日落和現在會有什麼區別?」

  脫歡閉著眼,容顏中帶著幾分陰沉,問話時,又像思考著什麼。

  三戒大師遲疑道:「朱勇他們適逢趕到,雖很囂張,小人總感覺事情的真相未必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只怕他們會對太師不利,太師留在這裡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險……」

  孔承仁聞言道:「你的意思是,讓太師把姚廣孝送給他們,然後對他們退避三舍?」

  三戒大師本想點頭,可見到脫歡面沉如水,苦澀道:「這個……如果真的這樣,自然萬無一失……當然一切要太師自己決定。」

  脫歡雙眸一張,目光從二人身上閃過,喃喃道:「起碼天明前我們還有時間——有時間讓我想個究竟。姚廣孝肯定不會對我說出金龍訣的玄機,可朱高煦顯然認為金龍訣還能啟動,不然何以會和我們在一起?但朱高煦所知亦有限,知道這件事的人……」手掌一握,突然道:「承仁,朱允炆現在如何了?究竟有沒有醒來?」

  孔承仁搖頭道:「還沒有,天曉得他會昏迷到什麼時候……」

  脫歡眉心鎖起,突然動容道:「立即帶他過來。」

  孔承仁猶豫道:「可是他現在……」見脫歡眼中精芒閃動,不知為何,只感覺到寒心,立即道:「卑職馬上命人抬他過來。」

  脫歡不語,只是點點頭,再次閉上了眼。不知沉默了多久,這才喃喃道:「所有的事情,真的是錯綜複雜,讓人難以理解,但關鍵點無疑是在朱允炆身上,只要他能醒來,就可解開很多不解之謎。三戒,一會兒朱允炆來了,你務必弄醒他。」

  三戒大師勉強道:「小人盡力而為。只希望紫金藤戒能如傳說中的那麼神奇。」抬頭看了眼天色,「太師,好像快五更了。」

  就在這時,山峰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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