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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也先突然劇烈地咳,咳了很久才停,喘息道:「我知道中原有句話,叫做空中樓閣、鏡花水月?」

  秋長風目光閃動,點頭道:「王子真的見識淵博。」

  也先越是瘋狂,秋長風反倒越發冷靜,二人看似說著廢話,但所有的人都感覺到空氣仿佛都在一點點地抽緊!

  「蓋樓,當然要從地基蓋起。」也先居然好整以暇地說道,「地基若不牢固,樓閣就是個笑話,鏡花水月亦是如此,所以說什麼空中樓閣、鏡花水月均是笑話。秋千戶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秋長風還有閒暇看了眼天色,見明月早升,卻躲在山頭後偷偷地窺人,贊道:「王子妙理,發人深省。」

  也先那一刻竟如妙解的高僧,輕問道:「金龍訣是樓閣,《日月歌》就是地基,畢竟大夥信金龍訣能夠啟動,很大原因是由於《日月歌》展現了它的神奇。這句話,秋大人覺得對不對呢?」

  秋長風沉默許久,道:「好像是這樣。」他輕輕地舒了口氣,但看起來是歎息,因為他知道,這時候多言無益。

  也先反倒笑了。「不是好像這樣,是根本就是這樣。」頓了片刻,「我信金龍訣,是因為有《日月歌》,可是我突然想到一個很好笑的問題,如果《日月歌》本來就是假的呢?」

  他說得聲音雖輕,但洞內的葉雨荷卻聽得明白,心中狂震。

  《日月歌》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均是從眾人南下尋找《日月歌》一事引發的,所有人的命運,也因為《日月歌》而改變,可也先突然說《日月歌》是假的?

  《日月歌》本是劉伯溫所做,預言大明江山的走向,為何是假的?

  葉雨荷本以為明白了很多,如今才發現,還有更多的不明白。

  朱高煦還在望著南方,那一刻的眼中突然露出深邃的痛苦之意。

  秋長風揚了下眉頭,詫異道:「假的?這個……」本待還說什麼,見到也先咄咄逼人的眼色,好像把一些話語又咽了回去,「願聞王子高見。」心中卻歎,也先終於全部知道了,其實就算漢王不告訴他沈密藏在洞中,他這麼聰明的人也應該想到了。事到如今,圖窮匕見,難以做到面面俱到,只能盡力而為。看了眼朱高煦,見他神馳遐想,好像根本沒有把危機放在心上,心中暗歎。

  也先笑道:「高見不敢當,當初去青田前我就早知道《日月歌》的內容……《日月歌》的內容,卻是別人告訴我的。」

  秋長風點頭道:「哦……然後王子就信了?」

  也先目光一凝。「你為何不問我,是誰告訴了我《日月歌》和金龍訣的事情?是不是你早知道那人是誰?你刻意不問,是不是還想為那人隱瞞什麼?」

  秋長風皺眉道:「當然是三戒大師告訴你的,難道還有別人?」

  也先死死地望著秋長風,良久,猙獰地笑道:「你再也騙不了我什麼了,我會把所有的人都挖出來,一個不剩。方才你們在洞中,我在洞外,已把所有的事情想得清清楚楚了。」

  秋長風喃喃道:「你原來是方才的一個時辰內才把事情想清楚的?」他這話好像是簡單地重複也先所言,但那一刻,他悄然地松了口氣。心中暗想,事態惡劣,但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候。

  也先並沒有發現秋長風的變化,冷笑道:「不錯,我發現的雖遲了,但還不晚。我還有時間將你們一網打盡。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

  秋長風附和道:「你也的確是個聰明人,你讓《日月歌》完全按照你的意思來走,《日月歌》預言命運,但你卻改了《日月歌》的命運。」

  也先有了那麼一刻的茫然,但轉瞬便堅定地搖頭道:「你到現在還想誘導我?不行了,你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我的想法了。開始時我的確很自負,自負得以為可以控制《日月歌》的走勢,但我現在認定,《日月歌》絕非劉伯溫寫的!」

  秋長風的眼角微跳。「難道大明還有另外的神人可做出這種神作?」

  也先道:「當然有……」頓了許久,這才帶了幾分詭異的笑,「姚廣孝豈不就是其中的一個?」

  眾人震顫。

  《日月歌》竟是姚廣孝寫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秋長風皺眉道:「王子說得越來越高深莫測,讓人想不明白。」

  也先一直留意秋長風的表情,見狀又是放聲大笑起來。「秋長風,直到現在你還在演戲?你真的不懂?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懂的!姚廣孝選你執行這個任務,實在是太聰明了。」

  秋長風笑笑,帶分輕淡,「什麼任務?」

  也先凝望著秋長風,歎口氣道:「對付我父子的任務!」

  秋長風乾脆道:「我不懂。」他冷靜如初,但目光流轉,看著周圍的環境。

  也先留意到了,淡淡道:「你懂的。你這麼說無非是想拖延時間,你留意地形,可想逃嗎?你放心,我不會讓舊事重演的!」他說得越平淡,但其中的堅決就越讓人心寒。「但你不用拖延了,我一定來得及補救犯的錯誤。」頓了下,「但在這之前,你我之前的事情顯然要做個了斷了,是不是?不然我以後豈不寢食難安?」

  秋長風亦微笑道:「你終於想結束這場遊戲了?可你不要忘記了你立下的誓言,金龍訣啟動前,你不能傷我的。」

  也先又大笑起來,癲狂地指著秋長風道:「漢王,你說秋千戶是不是很有趣的一個人,他當然早知道金龍訣無法啟動,這才讓我立下這麼個誓言。你說他是不是有趣得可怕?」

  朱高煦收回了目光,卻誰也不看,也不言語,那一刻,眼中藏著深深的絕望。

  他是不是也早明白了什麼?

  也先不聞回答,也不介意,他本來就不需要別人再給答案了,又道:「我當然不能違背諾言的……秋長風,你真的讓我頭疼。」

  秋長風淡淡道:「我聽說把頭砍下來就不會疼了。」

  也先又是大笑。「這時候,也就只有秋長風還敢這麼說話了。可頭疼也有個好處,就是逼我想出個好主意。你要不要聽?」

  秋長風反問道:「我不聽你就不說了嗎?」到了這時候他知道和也先根本沒有和解的可能,言辭也變得尖銳起來。

  也先撫掌笑道:「你一定要聽的,你沒有選擇!我的好主意就是——我雖不能殺你,但你若自己殺了自己,肯定和我無關了?」

  秋長風冷冷地看了也先許久,道:「我只是中了毒,但沒病,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要自殺。」

  「是嗎?」也先又笑,笑得撕心裂肺般,等直起腰來,一擺手,身後已有瓦剌兵彎弓搭箭——搭的是火箭。

  火箭燃起,數排點點錯落,如烽火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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