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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四


  因為她早知道,每一次的相見,或許就意味著永別。

  「相思相知難相守,相扶相偕難相依……人生本來就是如此,你我一起,經過了千難萬難,但看來註定了難以相守相依,這是命——金龍訣也無法改變的命。」葉雨荷淚濕青衫,哽咽著,「如果真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寧可……從未和你相見。」

  秋長風一震,上前一步,啞聲道:「雨荷……」他有千言萬語,但他說不出口。

  「我從來未和你相見,或許我今生,從此會蒼白無色。但你若沒有了我,我只有替你喜歡。」葉雨荷喃喃著,「從我們入草原的這些日子來我就開始憎恨自己、甚至有些厭惡你……」

  如瑤明月雖然也是女人,可一時間顯然也不能夠理解葉雨荷要說什麼。

  秋長風卻理解了,徑直道:「雨荷,謝謝你的厭惡。」

  眾人有些面面相覷,朱高煦更是詫異,半晌才問道:「葉……捕頭,你厭惡秋長風什麼?」他雖然明白太多事情,但顯然還有更多事情不理解。

  葉雨荷笑了,笑中帶淚,如雨後荷花的那份清淺。

  「我厭惡我和他做的一切,我厭惡我們開始改變,我厭惡我們在改命前已改變了自己的性格。我們明明知道脫歡的陰謀,卻不想著去揭穿,這本來就讓人生厭。可我是個小女子,為了心愛的男人,做什麼事情好像都說得過去?如瑤小姐,你當然是這麼認為的吧?」

  如瑤明月坦然承認道:「不錯,這一直是我的看法。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比你做得還要過……」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看的是秋長風,見秋長風並沒有留意,只能暗自歎口氣。

  「可我終究是捕頭,我始終難過自己的心關。我更厭惡秋長風因為我而發生了很可怕的轉變。他變得不是秋長風,他變得讓我陌生。」

  頓了許久,葉雨荷才道:「可我顯然又錯了,秋長風還是秋長風,他沒有讓我失望。他騙了我,我現在知道了,卻只有喜歡。」

  「喜歡?」朱高煦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只感到陣陣茫然。他懂葉雨荷的意思,也懂得了秋長風為何要謝,但他做不到。

  懂和做,本來就是兩回事。

  「我曾奢求蒼天,請它給秋長風一個做回自己的機會,蒼天幫我實現了,我很喜歡。」葉雨荷望著秋長風,淚水朦朧,目光中卻帶著說不出的清醒眷戀,「不管他騙了我什麼,可我終於知道,他為人始終沒有改變,我只知道他一直做著自己堅持的事情,這就夠了。」

  最後,葉雨荷切冰斷雪地道:「因此……我從來……不恨他的欺騙!」

  洞中又沉寂下來,沉寂在勝過千言萬語的無言中。

  相愛——或許在一些人心中本就是無言的。

  如瑤明月明若秋水的眼波從秋長風的身上掠過,盯著葉雨荷臉上的執著,心中微顫,突然想,我當初感覺秋長風在感情上不知親疏,這是他的弱點,但我是否又錯了?

  許久,葉雨荷才移開目光,望向木然的朱高煦道:「漢王,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我是個好人?」朱高煦喃喃叨念著,心中還想著葉雨荷說的那句話:「我從來不恨他的欺騙。」

  他一直很茫然,甚至到現在還不解——不解葉雨荷為何會不恨,因為他的一生中最恨的事情就是別人的欺騙,就算騙他的那人是他的兄弟、他的父親。就聽葉雨荷道:「我知道你恨秋長風騙了你,你說過,背叛你的人,都要死的,你恨他……」

  朱高煦凝望著秋長風,眼中閃過厲芒。「我本來已把他當作是兄弟的。」

  「但你明白一切後卻想要報復,也想讓我刺痛他、恨他。」葉雨荷歎了口氣,「可我實在看不出,他哪裡背叛了你?」

  朱高煦冷笑道:「他沒有背叛我?」

  葉雨荷執著道:「沒有!你讓他取夕照,他就幫你取了夕照。你讓他做什麼事情,他都為你做到了,這也算是欺騙?」

  朱高煦滯住。「可他有很多事情未對我說。」

  「漢王何嘗不是如此?漢王難道沒有秘密?」葉雨荷立即反問道。

  朱高煦沒來由地生出了一陣煩躁,突然放聲狂笑道:「你不知道,原來你根本還是不知道,你若知道一切的話,現在就不會這般和我說話。」

  葉雨荷感覺朱高煦的笑聲中帶著幾分瘋狂甚至絕望,忍不住一陣心悸,問道:「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朱高煦不再理會葉雨荷,盯著秋長風道:「你當然知道!」

  秋長風搖頭道:「我不知道。」

  朱高煦厲喝一聲,看起來就要上前,但轉瞬間後退了兩步,喝問道:「秋長風,我警告你,莫要再對我隱瞞什麼!不然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因為邱福?」

  邱福?

  如瑤明月聽到這個名字時大為茫然。葉雨荷倒知道邱福這個人,邱福本為朱棣靖難時手下的三猛將之一,不過早死了,朱高煦突然提及這名字做什麼?如瑤明月卻注意到,秋長風和沈密藏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見朱高煦又退後一步,秋長風立即道:「是。」

  朱高煦止住了腳步,冷笑道:「你終於肯對我說出真相了嗎?」

  「他不是不肯,而是不能。」一個人開口道。

  是沈密藏開口了,聲音嘶啞,眾人望向沈密藏,均是一臉的錯愕,不知這時候沈密藏會說出什麼驚天的答案。

  朱高煦冷冷地望著沈密藏道:「為什麼不能?」

  「因為我們早在行動前就將性命融入到了這個計劃中。我們加入了這個行動就是去死。而我們曾經立誓,就算死也不能說出真相。」沈密藏沒有再用皮笑代言,說出的每個字都低沉有力。

  朱高煦微有動容,轉瞬譏誚道:「為什麼現在又說了?怕我?」

  沈密藏和秋長風均是無語。

  朱高煦冷冷地笑道:「以也先的聰明,只要知道沈密藏還活著,是沈密藏救的秋長風,很快就能推出所有的前因後果。沈密藏,你很聰明,因此一直不吭聲,反倒讓也先狐疑不定。也先現在還不知道秋長風如何逃脫囚籠,殺了龍騎,也不知道沈密藏和秋長風的關係,因此一直想不到關鍵所在。」

  如瑤明月有些恍然,終於明白為何方才也先幾次要和沈密藏對話,而沈密藏和皮笑為何不答,原來這些人的心機深沉如淵,難以猜測。

  「但只要我一說出這個關鍵,也先很快就會明白一切,包括邱福的事。他明白這點,你們辛苦多年的計劃將立即前功盡棄。」朱高煦咬牙道,「我現在明白鄭和的意思了,他好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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