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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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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望著秋長風白皙的臉,道:「秋千戶,這種時候,你似乎也沒再否認的必要了?」 圖窮匕見,水落石出,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沒有隱蔽的必要了。因為他們誰都可能活不到明天,還需保留什麼秘密? 秋長風竟還不開口,掩嘴輕輕地咳,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掠過了沈密藏,沈密藏好像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可眼縫中亦閃著銳利的鋒芒。 他們不經意的交流被朱高煦捕捉到,朱高煦亦望向沈密藏,漠然道:「我在入山洞之前還根本不能肯定這點,這是個讓人難以置信的計劃……這計劃,絕非是用了一年兩年來策劃的。」 如瑤明月震驚的正是這點,因為這個計劃越想讓人越覺得恐怖,越想越讓人覺得深遠。 「可直到我到這裡看到沈密藏後,所有的一切都豁然開朗。」朱高煦歎了口氣,「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思似密藏。如瑤明月,你當然知道這句話中有半句就是在說沈密藏?沈密藏是鄭和的人,你當然知道了?」 如瑤明月兩次誤斷,再不肯第三次展現無知,認真思索後才道:「沈密藏應該是聽鄭和之命行事的,他又特意來救秋長風,這兩件事情一對照就昭然若揭了。沈密藏、秋長風都是鄭和的人,所有一切都是他們事先串通好的。」目光從沈密藏、秋長風的身上掃過,如瑤明月嬌軀微震,「這麼說,當初鄭和擊殺秋長風是假,追捕亦是假,出動沈密藏追蹤秋長風也不過是做戲,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所有人相信,秋長風是叛徒!」 沈密藏、秋長風互望一眼,慵懶的依舊慵懶,沉靜的依舊沉靜。 他們二人看起來完全是不同類型的人,但這二人顯然也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均是隱忍如淵、深思熟慮,不想開口的時候誰都撬不開。 但二人就算不承認,也沒有人質疑如瑤明月的判斷,朱高煦更是喃喃道:「不錯,他們成功了,本王都信了秋長風,認為他是個叛徒。」 如瑤明月忍住心驚道:「漢王能推出秋長風和鄭和的關係,就因為沈密藏這個點。」靈機一動,恍然道:「鄭和是姚廣孝的弟子,可說是大明的第三號人物,也只有他才能在三年中不動聲色地將秋長風提到錦衣衛千戶的位置……也只有他才能讓姚廣孝如此信任秋長風。可是這一切,難道都是鄭和策劃的?他這樣做究竟是什麼用意?」問話的時候,還是難掩臉上的駭然。 她越想就越覺得鄭和要做的事情,簡直只能用駭人聽聞來形容。 朱高煦不答,望向葉雨荷道:「鄭和把秋長風安插到紀綱的身邊也有用意,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葉雨荷臉色慘白,回首往事,嘴唇動了兩下,卻發不出聲息。 朱高煦略帶殘忍地笑道:「秋長風一直在騙你的,你這麼聰明的人是不是當然知道?」見葉雨荷後退兩步,只是搖頭,朱高煦並不解釋,長吸了一口氣,「秋長風不惜背叛朝廷來救你,本來就是場天大的騙局。我開始就說了,人生就像演戲,有拙劣的、有高明的,秋長風自稱不會演戲,可我們看錯了,他不但會演戲,而且一直演得很好,他演的錦衣衛騙過了所有人,甚至騙過了本王,騙過了你!」 頓了下,朱高煦這才輕淡地下了結論道:「他救你,不過是騙你,到現在,他還是在騙你,騙你為他死去活來,但他卻在看戲。」 洞中死寂,燈冷且暗。 暗得如所有人的面容,朦朦朧朧都罩著一層迷霧,讓人看不真切。 秋長風無疑是讓人看得最不真切的一個人,也是最靜寂的一個人。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分辨,是不是因為他知道,這根本無法分辨?還是因為他覺得,這時候也沒有必要分辨? 眾人不看秋長風,他們從秋長風的臉上實在看不出半分端倪,他們只望著葉雨荷,不知道葉雨荷如何應對這個打擊? 葉雨荷似乎連站立都有些困難,她晃了下,扶住了牆壁,不知用了多大的氣力才抬頭望向了秋長風,問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真作假時假亦真,知人知面難知心。 眾人在那一刻不約而同地都湧出了這個念頭。 秋長風抿著嘴唇,默然地望了葉雨荷許久,道:「你說呢?」他的嘴角帶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笑,像是柳橋河上的韶華初見。 葉雨荷也笑了,笑容中帶著幾分柳絲輕霧般的朦朧。「應該是真的,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可我實在是笨。」 「你不是笨,是天真。」朱高煦在一旁冷冷地說道,眼中露出了幾分狠厲之色。 如瑤明月看到朱高煦的表情時心頭一顫,感覺到大事不妙。 葉雨荷竟然點點頭輕聲道:「笨也好,天真也好,我總是我。」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最終還是落在秋長風的身上,「長風,我知道,你早在十數年前就見過我,甚至在那時候就喜歡上了我。」 眾人詫異,不解葉雨荷為何這時會說出這種話來,朱高煦亦是皺眉。 秋長風開口道:「是,那時候我就喜歡你……」 「或許這也是他在演戲。」朱高煦在一旁說道,眼中露出怨毒之意。 葉雨荷不理,又道:「但那時候,我根本沒有喜歡你。我只是……可憐你。」 秋長風沉默,朱高煦眼中卻多少帶了幾分快意。 葉雨荷道:「那時,我只是可憐你……為了讓你堅強地活下去,約定和你在橋上相見。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七天,但你那之後卻再也沒有出現。」 如瑤明月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感動,顯然沒有想到過秋長風、葉雨荷之間還有這段糾葛。 「我那之後也曾想過你究竟去了哪裡,但想你的心慢慢淡了,也從未產生過什麼愛戀。」葉雨荷的嘴角帶了幾分柳絲般的笑,「可我從未想到過你竟一直記得我,為了那點滴的恩惠,還我海般的深情。我在慶壽寺再遇你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曾和你還有幾次相見,我也很笨,根本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心中開始有了你的影子……是在牛家村、金山、常熟,抑或是海上多日的相對相守?還是在迷宮內,你我的生死瞬間?在那荒島……在觀海……在我要被斬首之前,你不顧一切地沖出來,挨了鄭和一掌,救了我一命?」 她喃喃自問下去,淚水從憔悴又情深的臉龐劃下去,落在了衣襟上,不帶一分聲響。 可其中的情感,卻比春雷還要震撼。 朱高煦的嘴唇動了兩下,終究沒有再說什麼,他雖極為厭惡秋長風對他的欺騙,但他實在不想在這種時候再刺傷葉雨荷。 他不是君子,但他也不是小人,更不會如也先般見人就咬。他隱約知道葉雨荷要說什麼,心中驀地十分茫然。 「太多了,多得讓我無法分辨,多得讓我這一輩子有這些回憶,就算此刻死了,也無悔無怨!」葉雨荷流淚,但始終睜著秀眸,望著秋長風,一霎不霎,似乎此生再也不忍移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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