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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四


  朱高煦也猜不到,他只是笑笑,喃喃道:「從未提及?嚴禁提及?」他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失落,本是冷酷的臉上帶著錐骨般的痛楚,目光從眾人的臉上掠過去,最終還是定在了沈密藏的臉上,「你見到本王了,打算怎麼做?」

  沈密藏嘴唇動動道:「卑職是來捉拿秋長風的。」見朱高煦還在冷冷地望著他,沈密藏終於多說了一句,「卑職奉勸漢王回去。」

  朱高煦聞言,目光空洞地望著沈密藏,喃喃道:「你讓我回去?」

  脫歡眼珠一轉,道:「是呀,高煦賢侄,父子之間豈有隔夜的仇恨?你來本太師這裡做客,我當然倒履相迎。可若因此耽誤了你父子的感情,本太師就過意不去了。」他這刻有如和煦的長者,竟第一次稱呼朱高煦為賢侄。

  朱高煦冷冷地望向脫歡道:「太師這般稱呼,本王受用不起。」

  脫歡並不介意,撫須微笑道:「賢侄莫非還不知道,你我很快就要成為親家了。」

  朱高煦微有詫異,皺眉道:「親家?」

  也先微笑道:「不錯,家父知雲夢公主貌美如仙,又看小弟未曾婚配,因此早在漢王未到之前就已派人前往中原見令尊,提議和親,想看看有沒有這個可能。只怕這幾天就有消息傳來了。若令尊真的應允,那我們不就是親家了?」轉望沈密藏,「沈大人,你可知道這個喜訊?」

  沈密藏倒是乾淨利索道:「不知。」皮笑一旁笑道:「王子說得難道是真的?那我們可要討杯喜酒喝了。」皮笑根本不知道這裡面的波折反復、瞞天過海的個中滋味,倒是頗為喜悅的樣子。

  也先微笑道:「那是一定的。沈大人和這兩位小哥若是喜歡,和漢王在這裡多留些日子等消息也無妨了。」

  皮笑看了眼沉默的沈密藏,為難道:「我等奉旨捉拿秋長風,只怕無法等那麼久的。還不知秋長風現在何在?」

  也先凝視著沈密藏道:「不知道沈大人要死的秋長風,還是要活的秋長風?」

  沈密藏簡潔道:「均可。」姚三思一直沉默無言,聽到這裡臉色變了下。皮笑在旁又解釋道:「聖旨已下,對秋長風這等叛逆,務求捉拿歸案,若遇反抗,可當場格殺。聖上的意思就是……能抓活的就帶回去剮了,若不能的話,帶首級回去亦可。」

  也先微微一笑道:「這點沈大人倒可放心,無論如何,秋長風的腦袋你總能帶得回去的。」

  沈密藏簡潔道:「何時?」

  也先悠悠道:「明日黃昏落日時,我把秋長風交給沈大人,不知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密藏臉上困惑之意一閃,卻只是點點頭,皮笑不解道:「為何要等到明日黃昏呢?」

  也先微笑,笑容中帶著難言的惡毒之意。「我早就算過,明日黃昏肯定可見落日,無論殺人還是禱告,均是個好日子。沈大人找了秋長風這久,當然也不在乎一時半刻了?」

  沈密藏「嗯」了聲,皮笑也忍不住舒了口氣,似乎感慨這番追捕總算有了眉目,姚三思卻在看著也先,突然道:「這位是也先王子吧?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也先早就認出了姚三思,當初在金山他曾和姚三思見過一面。也先此刻早改了裝束,再非江南的翩翩公子,不想姚三思匆匆一面,竟還記得他。心中略覺得有些不安,可究竟不安什麼,自己也不清楚,裝作若無其事道:「是嗎,我倒沒有印象,在哪裡呢?」

  姚三思拍拍腦袋,似在冥思苦想,半晌搖頭道:「總感覺很面熟,但忘記了在哪裡見過。」

  也先微微一笑,再不理會。脫歡案後道:「承仁,先帶沈大人去休息。」

  沈密藏話不多說,只是施禮謝過,和朱高煦擦肩而過時,欲言又止,終於離開了金帳。

  脫歡等朱高煦也離去後緩緩道:「也先,你似乎對他們三個人有所懷疑?」

  也先喃喃道:「我總感覺他們來的似乎有些巧了,難道他們真有這般本事,居然知道秋長風會逃到草原?」

  脫歡笑道:「聽說沈密藏這人是鄭和的手下,很有些追蹤的本事,能發現秋長風的行蹤並不出奇。更何況他們早在草原附近徘徊了幾日,一直在詢問牧人有關秋長風的下落。為父早發現他們了,不過考慮到你的想法,今日才找他們前來罷了,秋長風若是落到朱棣的手上,你不是更感快意?眼下我等只差幾日就可揮師南下,這時候,沈密藏若帶秋長風的人頭回去,讓明廷更信我們的誠意,放鬆戒備,對我等揮師南下將大有幫助,這本是一石二鳥之計。」

  見也先還是遲疑,脫歡微笑道:「沈密藏再是深沉,不過是三個人罷了,更何況那姚三思看起來根本就是個蠢材,本太師倒不信他們有什麼驚天的本事。」

  也先輕輕點頭,喃喃道:「不錯,若行機要之事,沈密藏不會帶姚三思來的,這麼說,沈密藏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我看來有些多疑了。」如釋重負般歎了口氣,「明日定會有太陽,等黃昏日落時,一切再不會有什麼改變,就算秋長風也改不了這個結局了,沈密藏更是不足為慮。」微微一笑,望向脫歡,「父親,你我多年籌劃,雖然說秋長風已被囚禁,如瑤明月作繭自縛,朱高煦孤掌難鳴,再難有所作為。可我在此一刻總是有些忐忑。不過朱高煦還有利用的價值,朱允炆若無法醒來,你我還要利用朱高煦的名號進佔中原,倒不急於和他翻臉。」

  脫歡握手成拳,輕擊在桌案上,淡淡道:「你放心好了,這個結局,命中註定,就算是金龍訣都是無法改變!」

  朱高煦回到氈帳時,見葉雨荷坐在地上,容顏憔悴,微閉秀眸。

  聽腳步聲響,葉雨荷睜開雙眸,眼中已有血絲蔓延,她不見秋長風已整整一日,在她的感覺中卻如一世般的漫長。

  「秋長風現在如何了?」她緩聲問道,出奇的是,聲音中沒有任何顫抖。

  朱高煦走到葉雨荷身前不遠,緩緩坐下道:「秋長風從姚廣孝手上取得了真正的夕照,騙得了金龍訣的啟動之法,然後他被關了起來。」

  葉雨荷雙拳一緊,秀眸中帶著凜冽的寒意。「你任由他被關了起來?他為何會被關起來,是你出賣了他?」

  女人總有難言的直覺,葉雨荷憑口一問,見朱高煦神色微變,立即知道自己的判斷不錯,當下拔劍。

  「鏘」的聲響,劍尖指在了朱高煦的喉間。

  「你說實話,不然我殺了你。」葉雨荷一字字道,她再沒有了曾經的軟弱,又恢復到往日那個如冰的葉雨荷。

  秋長風在時她柔弱如水,但秋長風不在的時候她早知道,能夠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她不再想秋長風用一生的苦難來呵護她片刻的歡顏。

  朱高煦喉間起了微細的疙瘩,劍尖的寒光讓他又一次感覺到死亡的迫近,可他仍然倨傲道:「是我出賣了他!」

  葉雨荷長吸一口氣,握劍的手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刺下。

  朱高煦突然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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