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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


  你今日終於說出了你對我的情意,但你的心思為何還是如斯難測?

  難道你不知道,我如果毀了金龍訣,就和親手殺了你無異?我信你,信你今生今世,但我難信人有三生,你我今生錯過,難道真能來生再見?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早就看出來脫歡、也先的野心勃勃,我知道你要我想方設法地毀去金龍訣是不想蒼生受苦。就算朱棣要殺你,但以你的性格,如何會因此顛覆蒼生?

  你來這裡是為了改命,但不是為了改自己的命,而是為改蒼生的命!

  葉雨荷心中忍不住地哀鳴,淚流滿面。

  驀地記起秋長風方才曾說的一句話:「哪怕用我一生的流離,只換你片刻的歡顏!」

  心如刀穿,淚如箭,葉雨荷再也難奈心中的脆弱,哭倒在地,哽咽道:「長風,我不要你用一生的流離換我片刻的歡顏。若你離去,我今生怎能還有歡笑。我寧願用我的一切換你的生機一線……但我怎能夠做到?」

  秋長風的話語再次激蕩在她心間,她淒苦無助,但心中早知道,所有的決定再無能改變,就如那江南的垂柳——歲歲年年,黃綠早斷。

  秋長風進入金帳時,看起來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但他腰身還是挺得很直,先看了眼朱高煦,才望向脫歡道:「太師相召,可有吩咐?」

  脫歡微眯著眼,也如秋長風般先望向了朱高煦。朱高煦立在那裡誰都不望,只是看著腳尖。

  終於收回了目光,脫歡微笑道:「秋長風,如今本太師這裡好像麻煩不斷,不知你可有什麼結論?」

  秋長風毫不猶豫道:「我始終認為,是朱允炆殺了鬼力失。至於是誰毒倒了朱允炆……」斜睨一直冷眼望他的也先,沉吟道:「如果不是三戒大師的話,那就需從朱允炆的食物、飲水的源頭來排查。」

  脫歡見秋長風說得決斷,陷入沉吟,半晌道:「你說得很有道理,本太師有意讓你幫忙查下兇手……眼下我等是不是該齊心協力呢?」

  秋長風微笑道:「最少在金龍訣改命一事上我和太師能齊心協力。這兇手極可能威脅到金龍訣改命,我倒想和他鬥鬥。」

  脫歡見狀心中暗想,也先一直懷疑所有的事情和秋長風有關,可如今看來卻並不像。秋長風畢竟是個人,命在旦夕,還有什麼翻雲覆雨的能力?

  微微一笑,脫歡道:「你真有此心本太師自然欣慰,不過本太師倒有另外很重要的事情想請你來做。你可知道是什麼事情?」

  秋長風皺了下眉頭,沉吟道:「最重要的事情當然還是啟動金龍訣,但我對這點真的無能為力。」他雖還是從容的表情,但誰都看出的失落之意。

  如今他大限在即,如果不能啟動金龍訣,那麼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他這刻還能平靜自若,視生死於等閒,已讓太多的人出乎意料。

  脫歡留意著秋長風的表情,緩緩道:「你錯了,眼下只有你才能啟動金龍訣。」望見秋長風略帶錯愕的表情,脫歡並不解釋,吩咐道:「也先,帶他去見那個人。」

  朱高煦本一直沉默,聞言道:「太師,我也想去見見他,不知可否?」

  脫歡眼珠轉了轉,旋即微笑道:「你去見見也好。」

  也先哼了一聲並不反對,只是邊向帳外走去邊道:「跟我來。」

  秋長風恢復了平靜,居然也不問去哪裡,和朱高煦並肩出了金帳。

  夜幕早臨,無星無雪,遠方山谷時不時有冷風的低吼聲傳來,夾雜著雪狼的嚎叫。穀中雖是溫暖若春,但人一出帳還是忍不住周身泛涼。

  秋長風抬頭望了眼蒼穹,喃喃道:「看來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也先當先領路,聞言也抬頭看了下天色,暗自皺眉。這北疆的天氣變化也快,今日白日還是日頭高照,不想晚上就變了天氣。若真要遇到風雪天,有時一連半月日頭都見不到,如此一來,萬事休矣。

  也先雖憂卻還能保持鎮靜,對秋長風道:「只要你盡力幫手,就算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說不定可看到明年的。」

  秋長風笑容乾澀道:「真的?」

  也先止步轉身,雙眸望定秋長風道:「秋長風,這些日子我又想了很多。我發現,其實你我的恩怨,不過是因為各為其主罷了。」

  秋長風抿唇點頭,輕輕歎了口氣。

  「因此我現在突然感覺,其實你我本來不必如生死仇敵般。」也先目光閃爍,「你雖讓我中了啼血,但那時候你為保命也是身不由已。」

  秋長風聽也先這般好說話倒有些意外道:「也先王子這麼想當然是最好不過。」

  也先誠懇道:「我當然這麼想,我現在甚至想用離火幫你解了青夜心之毒。」

  秋長風望著也先很是誠懇的面容,唏噓道:「王子真的這般想倒讓我感激不盡。只可惜,你若是一個月前這麼說就好了……如今我已毒入膏肓,就算離火也救不了我的命了。」

  也先做大驚失色狀,見秋長風的額頭上有青氣籠罩,歎道:「真是這樣?哎……我怎麼早不知道?這都是你我成見太深的惡果。」頓了下,很是真誠道:「看來只有金龍訣才能救得了閣下的性命……好在你還有機會。」

  秋長風竟像被感動的樣子,歎道:「不錯,在下心胸不夠寬廣,對王子成見太深,竟自絕生路,實在後悔。」很是懊喪的樣子,又道:「今日聞王子之言,在下真是慚愧。如今既然捐棄前嫌,就算王子不說,在下也想先為王子解了啼血之毒。這啼血中毒深了,雖不會必死,但一輩子實在比死還難受。」伸手入懷,掏出那個扁木盒子,輕輕打開,「王子張嘴,我只要送幾種藥粉入你口,啼血之毒可解。」

  昏暗的夜色下,周邊的火把劈啪作響,也先望見那盒子分十三個格子,裡面的粉末或紅或綠,似乎在蠕蠕而動,讓人望著發毛,這竟使他後退了一步。但隨即鎮靜下來道:「不急的,為表我的誠意,金龍訣啟動後閣下再給我解毒好了。」心中在想,秋長風也早知道只有金龍訣才能救命,是以當初不肯求我的離火。他裝模作樣要給我解毒,我不能再上他的惡當。哼,就算他能解毒,我何必向他示弱?

  秋長風微笑道:「王子倒真是誠心得很。」他緩緩收了盒子,心中暗想,也先當然怕我借機再次下毒,金龍訣若真能改命成功,他當然也不會用我解毒了。他一番做作,不過想釋我焦慮,讓我為他們做事罷了。

  也先臉上微微一紅,再不多言。早有人牽了幾匹馬來,三人翻身上馬,向穀北方行去,龍騎帶了兵士默默跟隨在三人的身後。

  行了盞茶的功夫,山路通幽,漸走漸寒。也先突然策馬入了條羊腸小路向山上行去,未到半山腰時,也先又是一轉,前方驀地現出個山洞。

  夜色低垂,在火把照耀下大山就如扭動猙獰的怪獸,那山洞就像怪獸張開的黑黝黝的大嘴。

  也先到了洞口處翻身下馬,示意龍騎派人在洞外守候,卻不拿著火把入內,徑直走進黑黝黝的洞口。

  朱高煦、秋長風互望一眼,默默點了下頭,跟隨也先走進了洞中。這些日子來,朱高煦和秋長風看似已走得很近,但這會兒好像又變得生疏起來。

  三人入洞,只聽到腳步聲輕微踢遝,聲聲都像山洞的喘息。那山洞天然形成,又經過人工開鑿,極為廣闊。也先走了片刻,好像轉了個彎,後面洞口的火光不見了,前方卻有光線透了過來。

  也先再轉了個彎,前方光線更強。也先止住腳步,隱身暗處,向秋長風、朱高煦做了個手勢,二人停下來,卻聽前方不遠處有人道:「你不信我嗎?」

  那聲音中帶著難言的焦灼和忿忿之意,經空曠的通道傳來有些變聲,但秋長風一聽就知道那是三戒大師的聲音。

  三戒大師怎麼會在這山洞,他在和誰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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