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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這看似寒酸、但威嚴盡顯的長須之人,才是脫歡!

  秋長風得到脫歡的贊許,臉上卻露出謹慎之意,緩緩道:「太師過譽了。」

  脫歡微微一笑,輕聲道:「但本太師真的有些好奇,不知道你如何認出我來?你以前……難道認識本太師?」說到這裡,那細長的眼眸中有厲芒閃動。

  朱高煦本亦是威肅之人,見脫歡如此,竟也暗自凜然。他當然知道脫歡此問之意,眼下他見脫歡,敵友難分,脫歡竟用替身相見或許也有別的用意,但無疑是謹慎為重。

  脫歡是不是怕朱高煦對他不利?秋長風認出脫歡,難道說早對脫歡有所研究?此番前來,對脫歡有不軌之意?

  這些念頭別人或許不會考慮,但脫歡怎麼能不考慮?秋長風此刻若是應對不好,只怕轉瞬間就會有殺身之禍。

  秋長風似乎也感覺到事態嚴重,便沉默不語。脫歡的眼中隱有殺機閃爍,緩緩道:「你莫要告訴我有什麼望氣之說,本太師不信的。你若不說出個究竟,只怕你以後也不能再說出究竟了。」

  如瑤明月皺了下眉頭,神色間頗有詫異之意。她雖身為東瀛女子,但素來仰慕中原文化,倒也知道脫歡說的「望氣」是什麼意思。

  望氣本是術數之語,常用在堪輿斷命之上。聽說高明之人結合五行陰陽之說,可通過望地形或人之氣,能斷人之富貴興衰、後代之沉浮榮華。如瑤明月曾對父親如瑤藏主提及這些方面,如瑤藏主當初不置可否,只回了她七個字:信則有,不信則無。

  如瑤明月參不透如瑤藏主所言之意,因此對望氣一事持好奇懷疑的態度,她不想堂堂瓦剌的國師,居然也知曉這些。

  可望氣這等學說畢竟是玄之又玄的理論,很多人是寧可信其有的。脫歡瞭解望氣之說卻不信,顯然是因為對秋長風的來意大有懷疑。

  如瑤明月有很多事情不能肯定,但能確定的一點是,秋長風雖為朱高煦爭了面子,卻惹了麻煩,若不給脫歡一個確鑿的交代,絕不會活著走出這金頂大帳!

  這是脫歡的地盤,沒有人懷疑脫歡的命令,就算完好的秋長風都不見得能殺出這裡,更不要說眼下看似隨時會倒斃的秋長風。

  秋長風落寞地笑笑:「在下以前從未見過太師,但在下偏偏認得出太師,偏偏用的就是望氣理論。」此言一出,誰都感覺到皮帳內冷得和冰一樣,眾人更是如看死人一樣地看著秋長風。葉雨荷幾欲拔劍,秋長風竟還能淡然自若道:「只是不知道太師是否肯聽端詳?」

  脫歡臥蠶眉微皺,略作沉吟,微微揚面笑道:「本太師倒想聽聽。」

  如瑤明月表情複雜多樣,但總能讓人感覺到喜怒哀樂。脫歡的表情也並非冷酷無情,但總讓人感覺心冷。

  秋長風微笑道:「望氣之說,本玄之又玄,但在下素來是這樣的人,寧可信其有,推斷其中道理,卻不會效村婦之愚,信之鑿鑿,否之如棄。」

  脫歡身旁的那文士樣的人皺眉喝道:「秋長風,你竟敢譏笑太師如村婦嗎?」那人能立在脫歡身側,看起來身份也是不低。

  秋長風道:「在下不敢。在下只是說個事實罷了。事實上,天下奇人異事數之不盡,不知太師可聽說過柳莊居士袁珙之名?」

  脫歡並不回答,身邊那文士卻立即道:「袁珙乃元末異僧別古崖的弟子,太師如何不知?」

  葉雨荷一聽,忍不住心中惘然,只感覺往事如霧——蝶夢一度。她本是不知道別古崖的,但當初在常熟榮府時,卻聽葉歡提及這個人物。

  別古崖、黃楚望、彭瑩玉分別是青幫、排教、捧火會的領袖,亦是當年啟動金龍訣改命的關鍵人物,不知道秋長風突然提及別古崖的徒弟袁珙,是何用意?

  她想起昔日,精神一陣恍惚。又想,若非追蹤金龍訣,秋長風也不會中毒,這之後的事情可能完全兩樣。金龍訣雖還未出,但早就改變了秋長風和她葉雨荷的命運,雖說金龍訣可說是稀世之寶,但葉雨荷從未有過佔有之心,只是想著若真有個選擇,她倒寧願從未去追過什麼金龍訣。

  葉雨荷在恍惚之中,聽秋長風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這位先生果然見多識廣。」

  如瑤明月聽了,暗想秋長風這人也是極為知機,這麼一說,明捧那文士,暗捧脫歡,就算脫歡再不耐,也會聽秋長風說下去了。可秋長風難道真的有什麼望氣之能?這個袁珙,我倒也是聽說過的。

  果不其然,脫歡安坐不動,微眯眼睛道:「聽說袁珙此人能望氣斷人生死富貴,莫非……你也有這個方面的本事?」

  秋長風笑笑:「在下倒沒有這本事的……」

  眾人均是一怔,本來都以為秋長風突然從望氣之說發揮下去,提及袁珙,多半順說通過望氣辨出來脫歡,哪裡想到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脫歡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道:「你是在消遣本太師?」

  秋長風立即道:「在下豈敢。在下只是聽太師說不信望氣一說,因此忍不住提及袁珙。傳說中,袁珙得別古崖真傳,授望氣相人術,百相百靈,端是不假。在下不才,雖不會什麼望氣之術,但還稍會相人……因此能夠看出哪個是太師。」

  脫歡蠶眉微蹙,那文士多少有些不服,冷笑道:「不知閣下如何看出來的?」他自以為裝得極像,根本不知道哪裡露出了破綻。

  秋長風目光一掃,落在方才那假裝脫歡的壯漢身上道:「這位壯士頗為豪邁,破綻倒也極多,他方才拍案一擊,極為威猛,但在下卻看到他手掌上虎口、指肚均有厚趼,是因為多用極重的兵刃留下的,想太師如今在瓦剌呼風喚雨,就算衣裝簡樸,倒也不用整日對人拔刀相向,手上焉會有如斯重趼。更何況太師身為瓦剌之尊,當然不用裂案樹威效莽夫之舉。有些人只怕不明白,真正有威勢之人從不屑使用這般低劣手法的。」

  那威猛壯漢面紅耳赤,偏偏無法反駁。

  脫歡緩緩點頭,帶有贊許之意。秋長風觀察入微,難得的是分析得頗合他的心意。那文士目露驚詫道:「那你如何看出我的問題?」他不信自己方才扮得沒有威勢。

  秋長風輕咳兩聲道:「這個嘛,閣下氣度倜儻、舉止雍容,倒的確有大富大貴之氣。先前那壯士被識穿,閣下適時登場,頗能抓住機會,讓人忍不住產生錯覺,在下也幾乎以為閣下是太師的。不過……」頓了片刻,秋長風道:「在下在閣下出場之前,不巧看到閣下有個舉動……」

  那文士忍不住道:「是什麼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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