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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雲夢公主早就目瞪口呆,雖不清楚父皇和葉雨荷在說什麼,但也知道父皇和葉雨荷之間好像有些恩怨。

  朱棣望著葉雨荷的掙扎,目光中突然也帶了分悲哀之意:「這世上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你永遠不知道別人想的是什麼,就算他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葉雨荷一陣茫然,下意識地感覺到朱棣所言另有所指,但她的腦海有如蒙了層雨布,劈劈啪啪的打擊只能讓她更加混亂,就聽朱棣道:「你說這盒子是個很關鍵的線索?」

  葉雨荷無意識地點點頭,陡然眼前一亮,就見到那盒子已由一個侍衛遞到了她的面前。她茫然地接過,驀地想起一件事,望向朱棣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葉昭重之女的?」

  朱棣淡漠地道:「浙江省十一府頭名捕頭的底細,朕當然要調查清楚。」

  葉雨荷訝然道:「可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要用我?」

  朱棣眼眸陡然閃過幾分壯志豪情,凝聲道:「葉昭重是葉昭重,葉雨荷自是葉雨荷。朕君臨天下,雖繼太祖衣缽,但絕不會效太祖……盡誅能臣之法,你有用,朕就用!」他心中卻想,哼,太祖是怕朱允炆坐不穩江山,才為他清理一切叛逆的可能,卻不知朱允炆不過是攤會做戲的爛泥。太祖當初若選了朕,大明何至危機四起?但這些話,他卻不屑對葉雨荷說出。

  葉雨荷聞言又是一震,拿著那木盒有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來見朱棣,本來抱著必死必殺的念頭。為救秋長風,除去暴戾好殺的朱棣,本是無愧於心之舉。

  但她哪裡想到,朱棣並非想像那樣。如果事實真如朱棣所言,朱棣甚至對她還是有些許恩情的,那她怎麼還能下手?片刻間,她心中的一切乾坤顛倒、黑白難分,一顆心早就糾結百轉,不知如何選擇……

  漢王朱高煦立在那裡,臉上突然現出極為驚詫的神色。

  穀雨見到,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這場佈局可以說是蓄謀已久,漢王甚至為此犧牲了一隻手。現在已經到了發動之時,漢王究竟想到了什麼,竟會這麼吃驚?

  穀雨見漢王雙眉緊鎖,忙道:「漢王,究竟怎麼了?」

  漢王皺眉道:「你剛才說什麼?」

  穀雨道:「卑職說,眼下唯一要考慮的是葉雨荷是否會出手……」葉雨荷能否得手都已是無關大局了,因為這個計劃就是只要葉雨荷出手!

  「不是這句。」漢王搖頭喃喃道,「你後面說,計劃不可能再改,莫要多想了。」

  穀雨似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吃吃地道:「是呀,怎麼了?」

  漢王的臉上驀地現出驚疑之意,他一把抓住穀雨的手道:「鄭和臨走時也對我說過這麼一句。他讓我多休息,莫要多想了。」他的話語中有些異樣:「難道他查到了什麼?」

  他的心中疑慮之意越來越濃,腦海中又清晰地回憶起當初鄭和離去時的情形,越想越感覺到鄭和的言語中似有所指。

  穀雨微震,轉瞬鎮定地道:「漢王多慮了,這不過是句尋常安慰的話。再說,如瑤明月早考慮到鄭和這個變數。因此,她調動忍者聚集伏牛山,吸引鄭和前去。現在,鄭和果然不出所料地前往,漢王不必再擔心此人了。」

  漢王握著穀雨的手卻有些發抖,低聲道:「你說秋分肯定會到,那為何到現在他還沒有入營的消息?」

  穀雨微皺眉頭,遲疑地道:「不錯,按照約定,他這刻應該入營才是……按照我們的計劃,葉雨荷動手之時,就是我們全盤發動的時候。到那時,霜降殺了太子,秋分將帶兵和我們兵合一處,趕往救駕……」

  救駕當然是藉口,誣陷太子行刺天子,逼天子退位才是真正目的。計劃是環環相扣的,借行刺漢王一事吸引天子前來,三方同時發動,端是巧妙連環。可秋分到現在竟還沒有消息傳來,實在讓穀雨也感覺到蹊蹺。

  秋分早到了營外。

  紀綱帶人守在營旁,見前來的數百騎竟是漢王手下的天策衛,為首那人居然是二十四節之一的秋分,他的臉上不由得現出驚駭欲絕之意。可那驚駭之意瞬間即逝,取代的是一貫的陰沉。他終於明白為何遊騎沒有示警,實在是因為來的騎兵本是自己人的緣故。

  紀剛擺擺手,示意數十個錦衣衛跟隨著迎了上去。見秋分神色漠漠,紀綱心思飛轉,說道:「原來是秋分侍衛,不知前來何事?」漢王手下的人都隱去了本來的姓名,以二十四節氣為號,紀綱倒真不知道秋分的大名,索性就叫他秋分了。

  秋分馬上拱手道:「紀指揮使,這本是漢王的軍營,是不是?」

  紀綱笑道:「當然是了。」

  秋分皺眉道:「既然如此,在下身為天策衛,帶兵前來護衛漢王,不知道紀指揮使可有意見?」

  紀綱道:「當然沒有。」

  秋分一揮手,眾騎兵上前,可見紀綱還擋在路上,並沒有讓路的打算,秋分略帶錯愕地道:「紀指揮使,我等趁夜趕路本是疲憊,準備入營中歇息,紀指揮使可是反對?」

  紀綱又搖搖頭道:「本指揮使並不反對……」他停頓了片刻,歎口氣道:「可事情真是不巧……本指揮使剛才接到聖上的一個旨意……」

  秋分臉有異樣,沉聲道:「聖上的旨意難道和我等有關?」

  紀綱模棱兩可地道:「有關又沒關。」他見秋分神色陰晴不定,緩緩道:「聖上剛才下了旨意,說今夜全營戒嚴,漢王營中許出不許進,無論哪裡的人馬,絕不能進入營中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秋分倏然變色,一顆心陡然間怦怦大跳起來。他和漢王、穀雨早就謀劃妥當,只感覺一切順理成章,不想中間驀地出現了難以逾越的變數。

  漢王並不知道秋分那面的情況,可見秋分遲遲沒有入營,心中已然感覺到有些不妥。見穀雨也是神色不定,漢王一咬牙,掀開了簾帳。

  寒風激雪,長夜淒清,漢王營帳旁,早有一百來個兵士凝聚。漢王跟隨侯顯前來觀海,沒有帶多少人手,但這一百來個士兵,無一不是天策衛精英中的精英。

  漢王遇刺受傷不便移動,天子駕臨關心漢王的傷勢,自然和兒子守在一起,也自有親兵守住營寨,漢王的這些兵士順理成章地守在漢王的營帳旁,只要漢王一聲號令,這些人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計劃雖不完美,但細枝末節可說是算得極為清楚。

  漢王出了營帳,只感覺寒風拂體,通體冰冷。他雖強悍無邊,畢竟剛斷了一隻手,重傷之下,雖有壯志豪情,但身體不免有些虛弱。

  見到手下的兵士還在隨時待命,漢王多少有些心安。穀雨雖忐忑秋分沒有如約入營,但此刻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低聲道:「漢王,我等的計策可說是滴水不漏,秋分就算沒有趕到,只要霜降能殺了太子,或者我們讓天子立詔,均可說大事已成。眼下的這些人馬雖少,但歷來是兵不貴多而貴精,玄武門之變,李世民也是不過數十人手罷了。」

  漢王心中擔憂,但知道穀雨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抬頭望去,見樹欲靜而風不止,寒風間歇吹落樹枝上的積雪紛紛揚揚,心中陡然發狠。

  這件事必須做,眼下是最好的機會,他若錯過,只怕會遺憾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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