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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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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到女子面容的那一刻,秋長風臉色遽然變得古怪,目光閃了一下,竟沒有急於出手。 這女子的面容竟和軍帳中那舞女截然不同。他當然知道,這女子在軍帳時就可能已易容,如今的面目才是她的真實面容。 可他沒想到,他曾經見過這個女子。那一刻,他心中訝然、錯愕,思緒千萬,想到太多太多。他雖善於隱藏情感,但那一刻的驚詫誰都看得出來。 那女子伸手一撩垂在額前的秀髮,墨染般的秀髮絲絲縷縷地從瑩玉般的手指縫中滑落,帶著股驚心動魄的麗色。現在無論誰來看,根本都看不出她是忍者,更覺得她楚楚之情,如秦淮風月。 那女子竟是曾在秦淮河上,和秋長風有過一面之緣的歌姬——雲琴兒。 風落雪,天寒地冷。 漢王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只感覺渾身虛弱。他很少有這麼虛弱的時候,只記得還有一次似這般無助,那是在浦子口的時候。 那時候他中了九箭,有一箭射中他的胸膛,幾乎要刺破他的心臟,他那時候以為自己死了,可他沒有。自那後,他就是風風光光的漢王,榮耀千萬,風頭甚至蓋過了太子。他沒有想到過,原來時過境遷,有些心情還是有如當年。 他什麼時候暈過去的,他自己都不記得。 或許是因為血流得太多了,就算強悍如斯的漢王也禁不住風雪刀劍,這才暈了過去。 睜開眼時,漢王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紀綱。紀綱滿臉的緊張之意,見到漢王終於醒來,暗自舒了口氣,低聲道:「漢王,你失血過多,我已命人包紮好了傷口……」 紀綱望著漢王木然的臉,心中微顫。傷口可以包紮,可手斷了就接不回來了。紀綱當然知道漢王的脾氣,他以為漢王會狂怒、會暴跳如雷,甚至會殺幾個人洩憤,可出奇的是,漢王只是平靜道:「多謝指揮使了。」 紀綱驀地感覺到一陣心寒,可為什麼心寒,他也說不清楚。突然聽漢王道:「本王要走了。」 紀綱一怔,急道:「漢王,你去哪裡?」陡然見到漢王臉上譏誚的笑,想到漢王本要趁夜回返南京的,卻不想如今漢王重傷,竟還要連夜回去?紀綱心中緊張道:「漢王,我已派人稟報聖上,總要等聖上來了再走。」 漢王嘲諷道:「聖上就算來了,又能如何?我還不是要走?我的手能長回來?」 紀綱不能答,正尷尬間,突然見到漢王的臉上有潮紅閃過。紀綱心中凜然,以為漢王就要發怒。不料想,漢王雙眉緊鎖,神色痛楚,突然伸手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紀綱霍然站起,就見到漢王又仰天倒了下去。紀綱慌忙伸手扶住漢王,急道:「漢王,你怎麼了?」他見漢王雙眸緊閉,竟又暈了過去。紀綱目光閃動,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漢王被砍斷了左手,這本是重創,但治理得法,絕不是致命傷。可漢王怎麼會突然噴血昏迷?紀綱早早地為漢王傷口塗了止血藥物,又妥善地包紮了傷口。但這時漢王的傷口處,竟隱約又有血跡滲出…… 紀綱心中焦灼,不待再吩咐手下去禦營,就聽到營帳外腳步聲急促。他立即意識到了什麼,起身迎過去。 帳簾一挑,朱棣入了帳中。他威嚴中帶分焦灼,不等紀綱跪倒,就問道:「煦兒怎麼了?」 瞥見漢王裸露在外的斷腕,朱棣目光中痛楚閃過,他疾步走到漢王的身側,探手要抓,卻又止住,厲喝道:「紀綱,究竟怎麼回事?」 紀綱慌忙將發生的一切稟告,不敢有半分隱瞞。朱棣龍袍無風自動,顯然頗為激動,但還是耐著性子聽完。早有御醫上前,為漢王把脈。朱棣靜立片刻,問道:「怎樣了?」 那御醫戰戰兢兢道:「啟稟聖上,漢王斷手傷重,但應無性命之憂。」 朱棣道:「那他怎麼還在昏迷?」 那御醫額頭冒汗,遲疑道:「這個……」 紀綱一旁道:「聖上,臣在給漢王包紮傷口時,並未發現他有中毒的跡象。可不知為何,漢王竟血流不止……好像刺客的刀上有古怪。」 那御醫有些恍然,忙道:「是呀,只怕刺客的兵刃上有毒。」 朱棣徑直道:「什麼毒,怎麼解?」 那御醫汗出如豆,難以回答。紀綱跟隨朱棣久了,當然知道朱棣最討厭廢話,做事務求簡單明瞭。見朱棣眼中殺機泛起,紀綱忙道:「千戶秋長風對這種症狀應有對策……」 朱棣冷冷道:「秋長風呢?」 紀綱暗自凜然,小心道:「秋長風前去緝拿刺客,尚未回來。臣立即派人去找他……」見朱棣並不反對,紀綱正要命令孟賢去找秋長風,轉念間,他吩咐另外的手下去尋。他做事周密,考慮問題也是極為謹慎,知道這種時候,抓刺客還在其次,先救漢王才是要緊。他平日用孟賢制約秋長風,這種時候,半點差錯都不能有的。 朱棣不管紀綱的心思,只是望著漢王的斷腕,眼中又露出痛楚之意。漢王再忤逆,終究還是他的兒子——最疼愛的兒子。到如今,漢王斷手,他就如自己身中一刀般。 往事如煙,歷歷眼前…… 就在這時,漢王眼皮微動,朱棣見狀,微曲身子,低聲道:「煦兒?你醒醒,是爹來了。」 那一刻,朱棣已忘記了自己是君臨天下的九五之尊,只知道自己是個父親,是個不算稱職、又想補過的父親。 他知道自己欠兒子一些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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