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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秋長風眼中似乎也有駭然之意,緩緩道:「聖上怕不怕,並不能阻撓朱允炆報復的念頭。朱允炆顯然明白太子和漢王之間的……隔閡。因此他布下一局,派人在甯王壽宴中喬裝成戲子刺殺甯王,藉以挑撥太子和漢王的關係。」

  朱棣突然道:「要行刺甯王的不見得一定是朱允炆。你又如何肯定刺客和朱允炆有關?」

  秋長風緩緩道:「那刺客行刺甯王,用的是忍術中的黑光之法,逃命的時候,用的是忍者上忍才用的不傳之秘——偷梁。這種忍術,非東瀛高手不能做到,而最近東瀛忍者行事都應和朱允炆有關,因而臣如此判斷。」

  朱棣點點頭,不再言語。

  秋長風接著道:「而臣追蹤的時候,就察覺大有問題,刺客布下精密的刺殺計劃,卻大意的把臣引到太子所在的地方,還遺落那麼明顯的戲鞋線索,這顯然不是賊人的疏忽,而是賊人的精心算計!」

  說到這裡,秋長風終於舒了口氣,最後做了結論道:「因此在臣看來,這次甯王遇刺和厭勝,不過是朱允炆借助忍者發動的一石三鳥之計。這一計,不但可殺甯王,還可挑撥太子和漢王的關係,進而打擊聖上。」

  眾人聽完,神色各異,卻對秋長風的推斷能力大為驚歎。這互不相連的案子連在一起,原來竟是朱允炆想要復辟的陰謀。他們雖都是自詡才智的人,可也從未想到過這點。

  這個秋長風,真不簡單。上師選了這個人來辦事,果然很有遠見。

  太子又羞又愧,望著不遠處的漢王道:「高煦,大哥真的沒有騙你。那膏藥,恐怕是那幫人故意拿走了。他們想讓你誤會。」

  漢王只能冷哼一聲,並不作答。

  華蓋殿靜寂下來,靜得呼吸都聽得到。

  不知許久,朱棣才道:「現在,你們還有什麼可說?」

  眾人無話可說,漢王突然上前一步道:「父皇,朱允炆借東瀛忍者之兵作亂,越來越烈,罪不可赦。兒臣請求帶精兵一支,前往沿海,先行剿滅東瀛倭寇,再抓捕朱允炆回來。」

  漢王言語鏗鏘,擲地有聲。楊士奇見了,雖是對漢王頗為不滿,也不能不歎朱高煦做事果敢,頗有朱棣之風,輕易就再次爭取到了主動。

  朱棣沉默半晌,突然道:「你可知道自己這次錯在哪裡?」

  漢王一怔,身形僵凝,片刻才道:「兒臣……無錯!」

  朱棣霍然轉身,怒視漢王道:「你無錯?」他一直背對眾人,威嚴肅穆,這一轉身,才讓眾人看到他眼角、額頭都有了深邃的皺紋。

  朱棣老了,歲月不饒人,就算摧毀不了他的壯志雄心,但也在他的身軀上留下無情的光陰。

  歲月如梭,那曾經揮兵鏖戰的天子,已有了頹意,但他怒火噴薄的時候,仍舊如虎嘯龍吟,睥睨八方,就算漢王見了,亦是心驚膽戰,立即跪倒道:「兒臣不知。請父皇明示。」

  朱棣望著兒子,冷冷笑道:「所有的事情,若非參與其中,很難明白所有的一切。但你身為漢王,自詡明斷,怎麼看不出甯王遇刺、厭勝兩事大有問題?你明知你大哥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偏偏故作信以為真,不是心存了要借此事打擊他的念頭?」

  漢王素來沉冷的面容也帶分驚懼,額頭竟現汗水,俯首在地,竟不敢再言。

  朱棣雖老,但頭腦更是老辣,輕易看穿這點,讓漢王忍不住心寒。漢王不敢辯駁,因為他知道朱棣的脾氣,他不辯罪少,越辯越錯。

  太子見到,忙道:「父皇,二弟他也是緊張皇叔的安危,厭勝一事,攤到誰身上,都難免失去理智。」

  「閉嘴!」朱棣喝到,龍顏震怒。

  太子身子一顫,立即跪倒在地,近年來朱棣對他益發的冷淡,他漸漸習慣。可朱棣如此盛怒對他,他亦是頭次見到。

  朱棣凜然道:「朕命你為南京監國,總領南京一切事物,可你究竟都做了什麼?整日躲在房中避禍,甯王遇刺,你自己書房被人動了手腳都不知。有一天,你被人宰了,是不是也稀裡糊塗?」

  太子驚悚,顫聲道:「兒臣知錯。請父皇嚴懲。」

  朱棣冷笑道:「你玩蟋蟀,朕不管你,但因此誤事,朕就不能不理。應天府發生這大的事情,朕找你詢問,你竟然告訴朕並不知情,很是困惑,你這個監國,當的不錯呀。」

  太子聽朱棣反語中滿是怒火,汗如雨下,惶恐不敢多言。

  楊士奇硬著頭皮道:「聖上,太子監國之時,兢兢業業,善聽建議,親賢臣,遠小人,只是偶爾玩玩蟋蟀。事發突然……」

  朱棣怒道:「住口!」

  楊士奇立即收聲,噤若寒蟬。

  朱棣冷望楊士奇道:「朕封你左春坊大學士,跟在太子身邊行事,是叫你指導太子言行,引他正途。你倒不錯,一有事端,立即想到漢王,唆使雲夢指責漢王,只怕不引起這兄弟的紛爭,削尖腦袋要入別人的圈套,讓外人看著笑話,你這學士,是什麼狗屁學士?」

  楊士奇滿頭大汗,羞愧難言。

  雲夢公主見狀,恨不得將腦袋塞到地縫中去,只怕朱棣下一個臭駡的對象就是她。

  不想朱棣目光轉到她身上,只是歎了口氣。再望伏地的太子、漢王時,眼中滿是失望落寞,「你們真讓朕很失望……」

  太子、漢王汗如雨下,不敢回答,就聽朱棣失落道:「高熾,你可記得,當年『靖難』前,朕去向甯王借兵,命你看守順天府最後根基之地時,曾說過什麼?」

  太子誠惶誠恐道:「父皇說……」絞盡腦汁,終於道:「說順天府乃父皇和子孫的最後根基之地,讓孩兒好好看管,莫要失去,不然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朱棣歎息道:「不錯,你沒有辜負朕的期許,竟帶兵住在城頭,鼓舞士氣,銳身負難,以少抗多,堅守順天府數月之久。你雖等到朕回轉,但本來體虛,又積了寒氣在腿,竟導致如今行走愈發的艱辛,這些事情,朕永不會忘記。」

  太子已眼中含淚,幾欲泣下。他其實也有怨,只以為朱棣放棄了他,可聽父親今日一說,早就熱淚盈眶,不能自己。

  漢王臉上卻有些異樣。朱棣轉望漢王道:「高煦,當年浦子口時,為父中盛庸伏兵,本以為無幸,不想你竟帶精兵千餘殺來為朕解圍。你帶兵力抗盛庸數萬精兵,身披九箭,竟還拼死不退,護為父先走,之後奄奄一息,幾乎送命,到如今……你仍舊為舊疾所困,朕其實也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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