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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只有江南飛問心無愧,對秋長風很有好感,反倒坐在秋長風的身邊。

  孟賢見狀,只能歎息秋長風這樣的人,無論到哪裡,亮不亮身份,都很能吃得開。見貝子尹神色不滿的樣子,孟賢感覺志同道合,主動搭訕道:「不知幾位公子今日聚在一起,有何貴幹呢?」

  貝子尹見與秋長風同來的孟賢這般和藹,倒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忙道:「今日秦淮河花國盛會,想必兩位兄台也是知道的。」

  孟賢眼珠一轉道:「難道幾位公子相聚,是想捧個花後出來?」他隨口一猜,見眾人神色異樣,竟似猜中了,不由得有些佩服自己也有秋長風的潛力,略帶訝然道:「那幾位公子看中了哪個姑娘?」

  他早知道花國論後是從秦淮八豔中競選,也早看到河中有八艘畫舫,每艘都是美輪美奐。那八艘畫舫如夢如幻,更像仙境,可說是風格迥異,但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在燈火最明亮的地方,都坐著個極為美貌的女子。

  有絲竹聲悠揚,有管弦聲幽幽,有女兒正輕啟朱唇漫唱,一時間水波柔靜,槳聲有情,這秦淮河上旖旎風情,更勝往昔。

  榮公子並不徑直回答,只是道:「眼下這唱歌的就是秦淮八豔之一,叫做柳眉兒,她聲線柔細,自帶媚骨,可說是秦淮一絕。」

  雷公子一拍桌子,冷笑道:「我聽起來有如公鴨叫囂河上,有何好聽?」

  貝子尹輕搖摺扇,笑道:「雷公子倒是快人快語,不過甚得吾心。其實雖說秦淮號稱八豔,但柳眉兒過媚,萬婷婷太冷,董芯蕊琴技雖不差,但歌賦欠奉,卞小婉甚有才氣,但琴技並不如董芯蕊……」

  孟賢心道,這些女子你總能挑出點問題,都說情人眼中出西施,只怕仇人眼裡就出稀屎了。你把這些女人貶得一文不值,多半要捧相好了。

  貝子尹還在搖頭晃腦道:「秦淮八豔中,若說入得四妃的,我方才說的幾人倒都有可能,但花國論後,正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般,總是要得到那個花後的才能算是極品。」

  雷公子大聲道:「不錯,得個妃子稱號有何味道?若依我看,雲琴兒高中花後,別無懸念!」

  孟賢喃喃道:「雲琴兒……」目光轉動,望向眾人道:「幾位公子要捧的就是雲琴兒嗎?」

  見眾人並不搭腔,但顯然是被孟賢猜中的神色,孟賢歎道:「幾位公子皆是身家傾城,有你們幾個來捧,那雲琴兒只怕想不成為花後都難。」心中卻忍不住齷齪想到,你們捧雲琴兒成為花後不難,難的是雲琴兒只有一個,你們四人如何來分呢?

  雷公子傲然一笑道:「不錯,其實就憑我一家,捧出個花後也不是問題。我真希望有人和我爭爭,不然也未免過於無趣了。」

  秋長風也在望著江面,喃喃道:「絕不會無趣了,我可保證,會相當有趣。」

  就在這時,秦淮河上掌聲雷動,喝彩連連。原來柳眉兒一曲已唱罷。眾人喝彩不休,早有小船如魚,游到柳眉兒的畫舫前,奉上彩頭。競豔後,彩頭最多之人就為花後。

  那八艘畫舫旁,最少停了二十來隻大船,想必都是富家子弟,河面雖寬,但這些大船行駛並不方便,因此派小船去送彩頭。

  貝子尹撇撇嘴,突然道:「到雲琴兒獻技了。」說話間,走到了船頭。雷公子也跟隨到了船頭,神色期盼中帶分緊張。

  就算孟賢都忍不住起身踱到船頭,想看看讓船上這幾位富家公子看中的究竟是何等絕色。可見到雷公子等人的緊張神色,孟賢心中奇怪,暗想花國論後,也不過是個噱頭,就算無法選中,也無關大局,可這幾人為何這麼緊張,難道僅僅是因為面子的緣故?

  榮公子和江南飛互望一眼,對秋長風和葉歡拱手道:「兩位仁兄難道不想看看雲琴兒嗎?她彈一曲,真所謂此曲只應天上有……」

  秋長風只是搖搖頭道:「我是不通音律的。」葉歡一手摟著歌姬,另一隻手早把酒兒遞到身邊那歌姬的嘴旁。他舉止溫柔中帶著放浪,那歌姬含羞將酒吞下半杯,嬌笑道:「葉公子,到你了。」

  葉歡哈哈一笑,竟將剩下的半杯殘酒一飲而盡道:「芳菲不盡紅顏老,莫如憐取眼前人。看或不看,結果有什麼兩樣呢?」

  榮公子臉色數變,未等再說,就聽到了一聲琴響。

  琴聲一響,秦淮河上的喧囂旖旎倏然不見。

  原來雲琴兒已然登場,輕舒玉腕,在這燈火如星的河面上,奏起了天籟之音……

  盛夏季節,秦淮河上雖清涼,但多少有分暑熱。琴聲漫起,卻帶了分深秋的蕭瑟和惆悵。

  那惆悵滿懷,蕭瑟入骨,聞音之人,就算是雷公子、貝子尹,臉上都帶分落寞。繁華之後,自然落寞,繁華紅塵、縱酒狂歡本不也是另外一種落寞?

  那種夜深人靜無眠的酒醒,那種漫漫長夜咀嚼的寂寞……

  縱使千古風流,縱是走馬章台,但黃粱夢枕,莊生迷蝶,酒醒時,不過是楊柳岸、曉風殘月。

  琴聲錯落,就算是秋長風眼中,也是帶分蕭索的意味。葉歡雖左擁右抱,可目光不時地望向秋長風,帶著些許的意味深長。

  就在眾人沉浸在寂寞之中,琴聲陡轉,變得慷慨激昂,肅殺肅然,又將眾人帶入劍閣縱馬,夜雨洗兵之境。

  鐵馬金戈,風雨如兵。

  那旖旎的秦淮河上,竟然被一曲感染,有了西風殘冷,漢家陵闕的壯懷激烈。這截然相反的意境,一曲連接,渾然天成,早讓人如癡如醉,如歌如泣。

  眾人心隨琴韻流轉,時而蕭瑟、時而激昂,忽進寒冬飄雪,又入暖春飛絮。眾人聞之,但覺心中愁腸百結,多情多感,不幹風月。

  一曲終了,秦淮河上出奇的沒有喝彩掌聲,眾人竟還沉浸在曲聲曼妙之中,半晌後,才有如潮的掌聲喝彩聲四起。

  秋長風輕輕歎口氣,喃喃道:「一曲分四季,妙音天難聞。只是……」他話說一半,突然停止。

  葉歡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只是什麼呢?」

  秋長風搖頭道:「沒什麼。」

  葉歡一笑,居然不再追問。

  秋長風也是笑笑,竟然也不再說,可他心中卻多少有些奇怪,這大船之上,他對江南飛雖是客氣,但最感覺有意思的卻是眼前的這個葉歡,他始終覺得這個葉歡有些不對勁。

  秋長風的感覺很敏銳,他認為有問題的地方,遲早會追出問題所在。他這種敏銳的感覺,卻是建立在極為縝密的推斷和經驗上。

  他能片刻看出死者的死因,他也能一眼看明白對手的心思來歷,所有的判斷,在於他豐富的經驗和淵博的頭腦。

  沒有誰知道他如何能做到這點,就算紀綱也不知道。可秋長風自己卻知道,他用了足足七年,才學會了一整套觀人的法則,他下的苦功,到如今終於有了收穫。

  這套測人法則聽說是傳自北宋仁宗年間的名捕葉知秋,經數百年的積累,才由一個天縱奇才的高人發揚光大,整理出一百三十五條法則,二千零二十四句口訣。

  口訣叫做乾坤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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