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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第十六章 十二歲少年

  「是麼?」傅洌細長眸內驟生兩簇亮芒,「原來阿墨如此能體會母妃的心境?該說你們有婆媳緣麼?」好美,這妖人兒……

  「你……做什麼?」這人的手,竟探進錦被下,握住她一隻褪了襪的足。

  「這是怎麼回事?」原本是想一親芳澤,但將她瑩白雙足放到膝上上,其上的幾處紅腫使他眸又轉沉,「也是摔地時擦撞的?」

  「是那雙鞋啦。」諶墨下頜一揚榻下的罪魁禍首,撇唇道,「華而不實,再磨下去,一雙腳怕要廢了。」就如這皇宮,堂皇華麗,是天下人諸心嚮往的所在,但其內滋味,也只有身在其內的人才體會得。

  「怎沒要御醫留下藥膏?」

  諶墨提鼻:「若是留了,你要給我塗藥麼?」

  「我叫人到太醫院取一些過來。」傅洌揚頸就要喚人。

  諶墨無奈,只要拿出枕下瓷白藥盒,「太醫給留了。」

  男人瞪她一眼,奪了來,開盒取藥,再以指尖暈抹在她足上的紅腫處。涔涼的藥膏緩解了雙腳的腫脹,但冬季氣寒,不一時已冷如兩塊冰玉。

  「好冷,你的手。」傅洌體溫較常人偏低,一雙手亦是冷的,溫暖不了佳人。諶墨黛眉委屈蹙起,嘟唇道,「我發現,我們兩人是不極不適合的,給予不了彼此所要的溫暖……」

  她或許是無心之語,卻激怒了正對一對玉足愛不釋手的男人。後者抿起薄唇,抽走了自己腰中玉帶,登時錦繡袍衫四開。

  「你做什麼?」諶墨一怔,下一刻,已看見他已將自己的雙足按進了精實的胸口。

  「它也不足以溫暖你麼?不能麼?能不能?」男人唇抿一線,「能不能?還不暖麼?這樣呢?」手將胸前最後一層中衣掀開,將她一對足兒包裹進去,「暖不暖?」

  這……諶墨失了聲。這男人近在盈寸,她看得清他眼底的情緒,那是一種似於瘋狂的偏執。她甚至不敢想,她若再說一句「不暖」,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剝開他自己的皮肉麼?

  「暖不暖?暖不暖?暖了,是不是?是不是?」他執意求一個答案的聲,仍未休停。

  「傅洌,你……」她輕聲籲出氣來,幽道,「那個十二歲的目睹親母七竅流血而亡的少年,還住在你心裡麼?你逼著自己長大,但他卻始終停在那一夜,走不出來,對不對?」

  傅洌瞬然窒住。

  「來罷。」諶墨大方敞開懷抱,迷人微笑,「十二歲的孝親王,給姐姐抱抱。」

  ***

  諶墨自幼隨娘親廣游天下,處處朋友,也處處敵人,各樣事物過目繁多,世間百態早早領會,加之身旁又有一位魔女言傳身教,養成她異于常人的做事習慣及思事方式。因之對生命多了幾分透悟,也因之活得更加無拘率性。儘管並未因此避免為情為傷,但天性未除,妖性不改,依然是一尾機詭自在的妖魚。

  傅洌的待人處事,示之以外的,無不是得體優雅,但就如帷帽上那一層紗,溫雅表態下,真實情緒與人隔離開來。她想,縱是親如傅津、傅澈,密如碧月橙,也未必觸摸過他心膜後的那層真實罷?

  所以,她的一語道破令他失控至此?

  「不許分心!」為懲她,男人故意在玉軟頜下留下一記輕咬。

  諶墨才以為小嘴得隙,卻不想一口氣尚未透完,他捲土重來,又將她密密實實吻住。

  「咳咳咳!」門口,響起某些人不識相的乾咳聲。

  傅洌放肆的手戛然止住,諶墨的混沌乍然清明,四隻眼,齊齊眺向站進簾內的三人。

  「三哥……門口沒見奴才守著……我們……這個……」傅澈摸摸鼻子,放棄圓說。「小弟出去了。」

  「好久沒到這邊了,我去母妃的房間看看。」傅津自若退出。

  而雲陽公主,面上有些赧然羞暈,但不可否認,心下是極欣慰的。「三皇兄,想不到,你和三皇嫂的感情這般好。不過,可以把三皇嫂暫時借我麼?」

  ***

  「你是說,項漠舍雲陽救出了阿墨?」傅洌眉心攏起陰霾。

  傅津頷頤,「項漠與雲陽成婚前,曾在江南生活多年,且其義父與西域左賢王為莫逆之交。而這位左賢王,又是三嫂生母蘇遠芳的舊情人。」這一串貫連,若為有心人所用,定是故事聯翩。

  「當時,有多少人目睹?」項漠如此昭然行事,等於授人以柄,這宮廷內,人之口舌,如虎。當年母妃的禍事,起因也不過一則流言。

  「太監、宮女,加之侍衛,共二十人,我已給調到熒州行宮,今晚即啟程。當時雖有老七、老八正與太子項漠在銀陽殿前賽馬,
在太子與我們撕破臉皮前,他們應該守得住嘴巴。」傅津腳步在寢宮逡巡,美眸自每樣器物上緩移過,釉蜜色臉膚在宮燈下,竟冷冷生光,「看來,他將母妃的住處保存得不壞。還真是有『心』呐。」

  那個十二歲的目睹親母七竅流血而亡的少年,還住在你心裡麼?你逼著自己長大,但他卻始終停在那一夜,走不出來,對不對?

  傅洌盯著鑿花地板上的一處,那是母妃服毒後自椅上滑下時癱躺的地方。「阿津,八歲的你,走出來了麼?」

  嗯?傅津眉梢淺動,深刻雙眼皮覆蓋下的漆瞳明滅微閃,「為何要這麼問?我們之間,從來……」他們之間,不避諱談到母親,不避諱來到納碧宮,但那一夜,是個默契的封置……「我不會讓他走出來,他憑什麼走出來?」

  「阿津?」傅洌愕然。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世上最親愛的人流盡最後一滴血,除了哭泣卻什麼也做不了,就讓他永遠留在那裡,陪著娘罷。」傅津道。

  「阿津,你對自己,不必如此殘忍。」

  殘忍麼?傅津輕噱,捏起桌上一根碧玉簪花,「娘,你高興麼?要不要,津兒要更多的人去陪你?比如,此刻房頂上那只不知死活的東西!」蜜色長指陡翻,碧玉簪花彈出!

  「啊呀——」簷頂有淒厲慘叫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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