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
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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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半個時辰,腳步聲又回到頭頂的位置,迅疾挪動四方,大片的冰片簌簌而落,兩人被砸了個正著,卻也忍耐著絲毫不動。 又過了一刻,這群人終於遠去,兩人這才舒了一口氣。 朱聞本想以火折點燃那些苔蘚,想了一回,還是放棄了,只是將疏真抱在懷中,以體溫為她取暖。 夜色如迷,月亮升起來了,一點銀光從雪縫中照下,反射出晶瑩光輝。 朱聞有心引開她的憂悶心思,於是講了些童年趣事,「……我小時候淘氣來著,看著禦膳房裡人來人往,就從屋脊上拔開一塊瓦,用鉤線把水晶肘子什麼吊上來。有一次釣到一屜包子…… 他說得驚險有趣萬分,疏真卻覺得心中發酸,雖然如今已經當作趣味自嘲,她卻由衷的感到他幼時生活的窘迫——王后把兒子放到庶妃身邊養育,連親母都不待見他,這小小孩童的生活該是怎樣的艱難! 她想起王后,唇邊便抿起怒意,恨不能冷笑出聲……如果這個偏執無知的婦人知道了真相,將是怎樣一幅模樣呢?! 她回望朱聞一眼,別有深意道:「王后將來一定會悔不當初。」 朱聞凝視著她,從她的黑眸中看出關切與不平,於是微微一笑道:「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弱小孩童了,她的所作所為,與我再無一絲干係。 他輕舒健臂,將她攏在懷中,微弱晶瑩的雪光更映得她容色無雙,他抱緊了她,喃喃道:「不必為我難受,有了你,我再無憾恨,心裡只有歡喜。」 疏真面色一紅,正要答話,此時天方卻傳來一聲突兀冷笑—— 「好一對癡情的鴛鴦!」 這一句宛如鷹鳩凶唳,帶著咬牙切齒之意,混合著上方的呼嘯風聲,讓人只覺得無比的尖銳刺耳 ! 朱聞與疏真對視一眼,先向後方躍開,這才抬頭向上看—— 「是你!」 兩人齊齊驚呼。 只見閃著寒光的冰隙上方,有一張兩人都可算是熟悉已極的面龐。 瑗夫人! 這個熟悉的名字已然逐漸從兩人的腦海中淡去,她被同黨救走,不急著逃之夭夭,卻居然出現在這裡 ! 幽微的天光冰華映射下,瑗夫人通身都包以厚氈,面上憔悴的簡直快認不出來,只露出一雙滿布戾氣的眼,直勾勾看下來。 此地冰雪狂烈,雖還不到飛鳥難渡的頂端,卻也是險峻難登,一般人就算身輕體健,也難以逾越,更別說這等弱女子了。 朱聞眼尖,已經看到她身後略斜的箭頭,正閃著烏黑而森冷的光芒。 冰峰的陰影裡,更是人影憧憧。 瑗夫人緊緊盯視著兩人,黑瞳深處卻只映出一人的身影,她聲音尖銳,似哭似笑道:「你……果然在這裡!」 朱聞並不答話,只是緩緩起身,雙手卻負在背後,利索的開始準備不測。 瑗夫人的目光在暗夜中看來,宛如鬼火一般讓人心驚,「我在你身邊伺候這麼多年了,對你的性子,可說是再瞭解不過了……他們以為你轉身逃下山脊,我卻深知,你不為這個女人找到靈丹妙藥,是斷然不肯走的!」 「我耍他們帶我上山,守定了此處,果然等到了你們!」她雙目迷離,似恨似嗔道:「如此孤身犯險值得嗎……就為了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啊……」 她咬著細瓷般的白牙,笑得陰冷而破碎,這一瞬,依稀可以看出她從前的美貌。仿佛詛咒一般,她的唇齒間吐出半截,卻再也說不下去。 疏真扶著冰壁站了起來,一派平靜的理著自己的衣裳,好似完全無視上面之人的存在。 她的手柔軟白皙,慢條斯理的系著自己的衣帶,隨身還拍去綢衣上沾染的泥濘。 這一幕看入瑗夫人眼中,卻是更加刺眼,她恨得咬破了唇—— 「你這個妖女,你以為……你身份高,手腕有力,就可以隨意輕視我麼?!」 她冷笑著,對身後之人道:「交給你們了—— 言未畢,她的眼角掠過一道白光,瞬間好似覺察出什麼,踉蹌著閃避不能,卻被身後之人一推之下,逃過了要害,利刃卻劃過面龐,頓時血流如注,鑽心疼痛之下,一頭載倒在雪中。 瑗夫人正要尖叫,卻聽身後之人慘叫連連,好似發生了什麼駭人之事。她費力從雪中爬起,卻見到她一生中最可怕的場景——<br/> 一道短匕系著綢帶從冰隙中飛出,輕靈紛飛宛如鳳翔九天,又綿密如春雨甘露,只見一片雪光閃動間,血光肉塊飛濺四射! 瞬間便有三人身亡,四周諸人正以為甕中捉鼈,志得意滿間不及提防,卻被這一幕驚得跳起,慘叫著四散開來。 有一道人影借著這亂勢,從冰隙下一躍而起,淡淡身形宛如鬼神般莫測,其餘人正沒論處,瑗夫人卻看出這是朱聞,她深諳他身手厲害,連忙踉蹌著死命後退。 他一手抖劃,指掌運用自如,一手卻自身後用力一提,另一道緞帶被扯得飛起,在空中舞出一道美妙弧度,另一道輕盈身影從地下翩然落下,隨即自行尋找了個隱蔽的死角藏身。 疏真坐在山岩之後,劇烈喘息著,掩住的唇角終於流下一道嫣紅血痕,在雪上不斷滴落。她鬆開手中的衣帶,閉上了眼,只需用耳去聽,便知身後不遠處的情形。方才她強行提動真氣,雖然立斃三人,卻也再次扯動暗傷,胸腑之間只覺沉如磐石,腦中卻是越發昏沉。是一口血吐出,她覺得暈眩越發厲害……也許,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朱聞瞥了一眼會後的山岩,手中劍光平掃之下,大半個弧度都被波及,悶哼聲響起。 絕不能讓這些人到身後去 !他如此想到,昂然向前走近一步,卻是把這群兵士逼得後退了一步。 瑗夫人灼熱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癡迷與痛恨交錯——他還是這麼在意這個賤人!此時她胸中怒氣已然暴燃,語無倫次道:「你護得她這次,能護得她永遠嗎……她就那麼好,值得你這樣……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 她說得混亂,朱聞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冷一笑,目光中毫無溫度,「是啊……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他諷刺的語調停了一停,繼續道:「你奉我父王之命,在我身邊監視窺探,這麼多年了,我宛如芒刺在背,如今終得暢快。」 終得暢快……嗎? 瑗夫人的面色瞬間變為鐵青,整張面容抽搐得不成人形,「你……你居然這樣說!」 她近乎撕心裂肺的喊道:「這麼多年來,我對你如何,難道你一絲一毫也感覺不出來嗎?!」 「我感覺的出來。」 朱聞見她提起舊情,神色終於有所緩和,微微動容,「我並非草木,你對我如何,我能感覺到……但是,」 但是什麼?! 瑗夫人急切要追問,卻聽山岩背後,疏真輕聲道:「但是你對他再如何的溫柔體貼,他也只會感到……這根芒刺紮得更深了。」 風聲呼嘯間,她的聲音有些虛浮,近乎斷斷續續,「他需要的,不是你的溫柔體貼,也不是美貌殷勤,而是對你的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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