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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金扈一聲不響拔刀就戰,卻再無先前的詭異淩人氣勢,疏真白衣翻飛,以巧借力,金扈卻覺得處處受縛,很難施展開來。

  他怒極而吼,卻眼尖發覺,對方握劍的左手一顫,力度幾乎全消,頓時心中有數,哈哈大笑道:「你身上有舊傷,居然也敢如此囂張?」

  「就算如此,對付你也足夠了。」

  疏真淡淡道,她並非真想倚仗武力,跟金扈鬥個你死我活,只要牽制住他的腳步,朱聞便會馬上率人追上,到時候此人插翅難逃。

  一念未盡,便聽身後轉角十餘丈處有人聲急傳而來,那熟悉的語聲,頓時傳入耳中。

  他果然來了。

  她心中一寬,正欲躍出戰團,把眼前敵手交給朱聞,卻聽不遠處勁風聲頗是不對,心中警兆聲忽現,驀然回首——

  只見一道黑影正從頭頂飛簷最高處一躍而下,宛如空山煙嵐,又似乎游龍矯舞,竟是朝著朱聞而去!

  不好!

  疏淡的月牙在這一刻穿出雲霾,那人身形挺拔矯健,卻又靈巧灑脫無比,一劍揮去,上前格擋的四五個侍衛竟被震飛十丈開去。

  那個背影……!!!

  疏真的瞳孔因極度震撼而擴為幽深,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被抽幹了!

  月華幽潤而下,照帶那柄寶劍刃口,清霜般反射出強光,兩劍交擊,火花四濺!

  疏真從側面看入他的眼眸,幽邃之外更如冷玉潤華,仿佛不曾沾染風霜。

  是他。

  她瞬間已經確認無疑了。

  蕭策。

  他居然來了!

  這一瞬,好似天地都寂靜無聲,只餘下冷光在眼前揮灑。

  夜風搖曳著庭中的樹枝,花木婆娑聲中,仿佛連天邊遊雲都遠離了此間,眼前兩人騰挪飛躍,仗劍相對,宛如剪影一般。

  疏真仿佛心中過了千百念,其實卻只是一瞬,金扈正在鬱怒,卻見眼前女子回眼看著什麼,真個人都呆住了,他不及細想,揮刀便是一擊。

  疏真整個人都有些迷茫,渾渾噩噩閃開,卻只聽嗤一聲,雲袖被削斷了大半幅。

  朱聞雖然與神秘人對戰,卻也頻頻分眼看來,見此情景,一時大急,怒喝一聲道:「小心!」

  他的聲音暴裂如春雷,滿是惶急關切,一反他平日的冷酷淡漠,倒是讓神秘黑衣人目光露詫,眼角餘光不由一瞥——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人

  一眼,他也宛如中了邪一般,呼吸在那一瞬幾乎停劍搖搖欲墜,幾乎落地。

  那半邊臉龐,絕麗而熟悉,讓他全身血脈幾乎停止。暗走的天光模糊了另外半邊,卻仍隱約能看出猙獰的青黑~紋。

  那是曾經讓他滿心欲狂的峻刑之記!

  簷頭的殘雪淺淺的積了一層,雪光幽微映照,她一身素衣仍顯得寬大,衣袂隨風而動,就那麼孑然一身站著。一雙眸子宛如琉璃冷玉,就這麼定定的,凝眸在自己身上。

  這不可能……

  蕭策只覺得一暈眩,心血全數湧上,失魂落魄之下,滿心裡只有「不可能」的狂亂三字。

  不可能的!

  她已經死了!!

  昭甯公主那刻意而溫婉聲音在他耳邊迴響——

  石君呈到我手上時,就剩下這雙鞋了,你留著做個念想吧……

  雪山崩塌。丈陷落之下。無人倖免……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激越。眼前那模糊而寂寥地身影。卻仍是靜靜佇立在不遠處。

  宛然小心收藏地舊畫卷。宛如百轉千回地夢憶。那一襲素衣。故人身影。就如此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出現在這國不起眼地邊境城池中!

  他此時心中一。這才記起自己身在何處。卻見朱聞並未趁自己心神恍惚加前攻勢。反而心有旁騖地頻頻看向同一處。

  疏真雲袖被削去一大截。金扈見她神色怪異迷茫。卻是大為得意。長刀盡處更加淩厲狠辣。疏真一避再避。一縷長髮被刀氣削斷。四散飄揚在夜風中。

  朱聞再也忍耐不住。縱身急掠。起落間已界入兩人之間——

  「金扈,你的對手是我!」

  金扈乍見朱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抓準時機,就是趁金禪大軍壓境之時,趁亂擒下朱聞,逼問出寶藏的下落後,再把他的首級送給王城中的朱瑞——這般如意算盤,卻在這一夜變得面目全非!朱聞居然看穿了狄人之計,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反而是金禪一眾人,而自己素來自傲的刺殺之術,竟也不能取下他的性命!

  他狂怒一生,兩人之間的刀光劍芒不免又盛三分。朱聞也略有些心神不定,雖然與他對戰,目光卻不時看向十丈外的疏真。如此糾纏數十招後,驀然只聽宮外人聲鼎沸,撕殺聲四起,西面天際也隱約有火光濃煙滾滾。

  朱聞封地的主城並不大,西城門傳來金戈爭鬥之音,萬籟俱靜中聽來,只覺得慘烈而驚心動魄。金扈見火起了,以為金禪所派的先遣人員已經入城,陰沉一笑,正要開口譏諷,卻聽朱聞淡淡道:「我方已大獲全勝了。」

  金扈心中一緊,正想笑他癡人說夢,卻聽朱聞道:「這道火光是我事先預定之號,乃是為了迷惑城外的狄人後軍,如今看來還真正有效。」

  他雖笑著調侃,心中卻有些擔憂發緊——疏真與那神秘刺客都好似中了邪一般,呆呆站著彼此對視。

  難道……他們彼此認識?

  如此想法讓他心中更是一震,他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神秘黑衣客,卻只覺得他氣質華高貴,目光犀利之外更有儒者悲憫濟世的韻味,果然非是池中之物!

  夜色幽芒,一件黑袍,一襲白衣,在這漫長一瞬,這兩人彼此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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