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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朱聞眉頭一皺,正要斥駡,秋棠已旋風般跑了來。

  「夫人,奴婢……奴婢真是冤枉的啊!」

  瑗夫人眉頭緊皺,想作終究沒有,只是仔細聽說——

  「營中有人許久沒見女子,居然欲行苟且之事,混亂中,另半截兵符不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錦灰

  蕭策心中一動,不由停下腳步,銳利目光朝上看去。

  昏暗的房梁楔木圍成半個閣頂,在灰塵與煙垢遮蓋之下黑黢黢一片。

  老人面露尷尬,「我這房子太髒,惹得蟲鼠常來光顧,少將軍不要見怪才是。」

  蕭策微微頷,袍袖拂動之下,已是將門推開。夜風吹得他衣袂飄然。

  他轉過頭,模糊星光染得鳳眉修目也帶些寂寥的暗影。目光閃動之際,竟是複雜而隱忍的光芒

  「為天下社稷,此事就拜託老丈了我會在此等候一月,若是需要找我,到霓裳坊來找我便是。」

  隨即不再遲,快步而去,軒昂身影很快消逝在夜幕之中。

  疏真倚坐在椽木楔接的陰影處,靜靜聽著底下兩人的交談。

  她身影靜默。宛如木石一般。惟有藏於袖中地一雙素手。卻是抑制不住顫抖。緊緊絞握著。指甲狠狠刺入肉中。

  她凝視著底下面目熟悉地兩人。雖然不願聽。不忍聽。但彼此地對談仍不斷傳入她地耳中

  她已經不在了……

  聽到這一句時。她幾乎要大笑出聲。

  但她終究沒有笑。她只是坐在房梁地最暗處。靜靜聽著兩人商議如何再鑄一枚一模一樣地小印。

  灰塵在明暗之中飛揚肆意。底下燈燭地氣流吹拂不定。她就那樣坐著。渾身都僵直了。仍是直挺挺坐著。紋絲不動。

  夜已經深沉,北風的聲音隱約在街口嗚咽,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三人,只是物是人非,造化弄人到如此田地,怎不讓唏噓?

  她眯起眼,想起自己初得到這一方印章時的情景

  那是六年,還是五年前的事了……蕭策于江大破狄軍,成就不世威名,前任狄王沮喪失意之下,率殘部退至北疆近界,正是駐紮在此地。

  當時,這裡還不是國的領地,自己秘密出宮,隨行在蕭策身邊,兩人微服一探此地時,卻正邂逅了這位老匠師。

  尤記得老人知悉兩人真實身份時,驚得將煙搶掉落地上,花白的須都在顫抖,卻是連眉眼都笑開了

  「蒼天有眼,這些狄人也有今日……可憐我那被馬踏死的兒子媳婦……」

  抹幹了眼淚,他堅持要為自己鑄一枚世間獨一無二的印章以烏金混合沉煙玉屑,再加巧匠心頭之血,代表攝政天下的長公主小印。

  烏金還好說,沉煙玉卻是狄人王族瑰寶,卻要去哪裡找尋?但好似蒼天也站在天朝這一邊,狄王氣急之下居然斃,兵士在亂軍之中找到了一盒沉煙玉,於是才有了這方印章。

  疏真眯著眼,回憶起過去傳奇,只覺得心如刀割一般。她別過頭去,不願再看下面兩人,一雙手只是無意識的撫弄著胸前香榧扣,那樣細密精緻的紋路,在她指間來回流轉,卻再不能平靜心情,只是越引得心緒激越。

  梁下的對談聲仍繼續傳來,蕭策那一句「用我的血即可」鏗鏘堅決,擊潰了她最後一絲冷靜自製。心神迷蕩之下,她只覺得喉頭一甜,身子斜靠在梁木上,出不重不輕的聲響來。

  用你的血……她死命絞住衣襟,只覺得萬念俱灰。

  這樣堅決的口氣,這樣一句擔當,當年,也曾從你口中說出……那時,你是為了我鑄這一方印章。

  如今,你又一次要用自己的心頭熱血,來重鑄同樣的印章嗎?

  就為了,那個真正的公主殿下……

  她睜開眼,在幽暗中,最後一次。看向那個給自己帶來無窮甜蜜,也帶來無盡浩劫的男子,似乎要將他的模樣烙印在幽瞳最深處。

  她目送著他,推開門,一步一步,走向不可知的夜色,仍是穩穩的坐在梁木上,宛如死木。

  她以為自己會大哭,會大笑,然而她什麼也沒做。

  寸心到此,已成錦灰,再不會有任何期待她知道,只要這印章一成,自己的存在,便真真正正被厚重的丹青史塵遮蓋,青史傳奇之中,將永遠銘刻昭甯公主扶持幼年天子臨朝,鎮遠撫寧,是以賜尊號為「神甯長公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深

  出手,眯眼望著灰塵在明暗燭光間飛揚流轉,唇深——那樣豔麗絕倫,卻讓人森然膽寒。

  她閉上眼,仿佛是對著暝暝中,又似自言自語,「果然,這世上只多餘了一個我,惹得你們費盡心思。」

  「既然,這是你們的期望,我又怎會讓你們白白失望呢?」

  無聲的冷笑在她心頭響起,宛如深沉夜幕中的冷風,摧枯拉朽,再無一絲活氣。

  趁著老回內室,她從梁上躍下,一個踉蹌,身後頓時出現黑衣黑巾的護衛。

  「我無事……現在便回宮吧!」

  她強忍住胸口氣血翻湧,極為冷漠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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