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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第一百一十章 掣肘

  夜已深,不知不覺間,居然下起了淅瀝小雨。

  雨絲如霧,點滴落於花木之間,無聲無息間變大變密,到後半夜時,已是綿密如幕。

  疏真悄然起身,並不曾驚動外間小憩的侍女,只是微微將窗紗卷起,任由外間水氣緩緩浸

  飛簷之下水流如注,她略微慵懶的凝目,不知怎的,有些心神不寧。

  夜涼水寒,她微咳一聲,覺得喉頭有些啞澀,下意識的一撫肩頭,卻並未觸及那慣有的輕暖罩袍。她有些無奈的微笑,暗歎道:受人照顧,果然易成習慣,竟至生出依賴來……

  朱聞並不在府上,武庫中那神秘消失的輜重軍械,大半落入他掌中——北疆將士雖然驍勇,這些年卻被燮王有意無意的掐住了補給,朱聞只得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將打劫四鄰當作副業,這次久旱逢甘霖,欣喜之後,也需他去疏通打點,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順利運回北疆。

  她正在沉思之間,簷下疾風一冷,連書案上微燃的燭光都隨之飄搖欲滅。

  是二師兄回來了麼……

  她起身抬眼,卻見一道身影黑壓壓躍入,落地之時一個踉蹌,險些癱倒在地。

  鮮血的色澤在昏暗中幾乎變為紫黑,越發顯得觸目驚心,腹部的傷口張著猙獰的口子,疏真一時驚訝,連聲調都變了,「是誰?」

  「一個蒙面人。」

  葉秋有些吃力地喘息著。燭光下面色竟透出若有若無地詭異森藍。疏真微微凝目。「是中了什麼毒?」

  「這點毒還難不倒我。」

  葉秋自點數處穴道。又掏出一幾瓶丹藥服下。面色這才逐漸恢復過來。他略微將方才局面說了。眉宇間罕見地帶出些遲疑來。「只是。這次地對手非同小可。他地武功路數……」

  他一時知該說什麼好。疏真平靜地接上話。「是蕭策獨創地劍招嗎?」

  她地聲音柔而細微。雙眸開闔間。卻是神光晶瑩。銳不可當。她微微一笑。唇邊扯起一道森然莫測地弧度——即使沒有玉冠珠簾。鳳裳華袞。映入葉秋眼中地。仍是那高不可及地天胄儀度。

  「你沒帶回虹菱來——是有人欲挾她為質吧?」

  她笑聲清淡微寥,卻更顯出不動聲色的鋒芒,「只要他夠本事,盡可從我手頭將玉璽奪去,可他居然連這點膽量也無,須得用一介弱女來要脅我……真是越活越是猥瑣。」

  冷哼一聲後,滿室端凝冷威這才略微鬆弛下來,她眼波一轉,「二師兄,這次是我欠你,今後再還吧……」

  說出最後一字時,她已是卓然站起,取過一旁閒置的正式宮裝,就欲轉回內室更換。「你要出門?」

  「是啊……」

  葉秋望了一眼外間傾斜而下的水柱,正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這個小師妹的稟性,他也算是瞭解甚深,如今箭在弦上,她又怒意勃發,看樣子是很難善了了!

  「你且不要衝動。」

  輕笑聲從內室響起,「我以為我夠冷靜了。」

  「就這麼單獨去會面,恐怕對方早就設好了局。」

  輕笑聲越發歡暢,清脆宛如冷泉丁冬,「早就設好了局的人,可不只他一人啊……」

  隨著簾幕微動,疏真一身宮裝而出,廣袖翩然之間,根本不似去赴如此危險之約。

  「你這是?」

  看著葉秋略微愕然的神情,疏真微微一笑,即使隔了面上的重紗,仍只覺得雙眸宛如寒星一般——

  「既然是三日之約,我又何必急著趕去?」

  她揮揮手,宛如閒庭信步一般,朝外而去。隱約傳來的人聲,乃是侍女驚醒後,被她吩咐去喚輕轎的低語。

  「去如意樓。」

  疏真的聲音沉著舒緩,在雨聲中聽來,帶著奇異的韻律感。

  天將拂曉,雨卻越發大了,洋洋灑灑之下,竟連天地萬物都染上了那種潮濕凝滯。

  「你還是堅持不肯回北疆主持大局麼?」

  拂曉的王殿中,燮國最為尊貴之人,正在慢悠悠問道。

  「並非兒臣不肯,而是掣肘頗多,一發而動全身。」

  「哦?」

  朱炎眼中閃動著光芒,似是說笑,語意卻莫名冷凝,「若寡人替你砍去這些掣肘,你又當如何?」

  第一百十一章 朝議

  朱聞眼中銳光一閃,隨即卻深深皺眉道:「父王……」

  「看你的表情,似乎並不甚歡喜?」

  朱炎玩味地看向次子,神色之間仍是一派淺笑,越發顯得高深莫測。

  「有些人雖對我懷有惡意,卻是父王得用之才,何必為我一人如此大動干戈呢?」

  朱聞的話很是懇切,朱炎望定了他的黑瞳,半晌,居然發出一陣大笑,「我兒,你又何必如此言不由衷?」

  他停了一停,再也不去看朱聞的面色,只是徑直負手踱步,身上的玄色燮龍盤旋威嚴,端嚴肅殺之貌,讓人不敢正視,「你無非是認為我不能保你周全……」

  他歎了一聲,笑容隨即隱去,聲音低沉,宛如碎金斷玉,「馬上便是群臣議事,你不妨隨我一聽——且看為父是否能讓你安心出征!」

  他隨即揮手示意,便有從人上前擺了四頁小屏風,替他換過王服金冠,又備下曲柄長扇、巾綢、冰盆等物,一行人便朝著前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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