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六五


  朱棠的眼中光芒越發狂熱,偶爾卻仍閃過一絲瑟縮,他仿佛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雖然確信手中有一把好牌,卻仍擔心輸慣了的運氣不會回轉。

  咬了咬牙,他下定了決心,「你說得沒錯,父王一日沒廢我世子之位,我便仍是儲君,要下手就要趁早!」

  徐陵在旁看火候到了,不動聲色的添了一句道:「只要燮王歸天,即使有臣子不滿你即位,朝廷也為會你冊封的——還有什麼比這更名正言順?」

  話說到此處,兩人便是一拍即合,世子卻猶不放心,躊躇道:「你的人真能靠近父王,不露痕跡的將他——?」

  「世子不用擔心。」

  徐陵微笑中成竹在胸,「我家石君侯所用之人,絕對是萬無一失的,下手的人並非身在帝側,卻定能完美的將他鳩殺。至於不露痕跡嘛……」

  他的笑容帶上了幾分譏諷,仿佛貓戲鼠一般輕聲道:「不僅要露痕跡,還要露得巧妙。」

  迎著世子疑惑雙眼,他心中虛榮更足,終於決定低聲將秘密道來,——「我們的死間,乃是潛伏在三王子朱瑞身邊,很得信任,三王子日日為燮王進獻湯藥,一旦有異物入藥,害得燮王一命嗚呼,這豈不是更加妙哉?

  低沉惡意的笑聲仿佛毒蛇嘶嘶吐信,世子朱棠卻是如醍醐灌頂,整個人都反應過來,下一瞬,他簡直大喜過望,竟不顧身份,朝著徐陵便是深深一躬,「多謝石君侯鼎力襄助,多謝尊使為我奔波,它日若能繼承王爵,定將百倍回報!」

  「世子真是太客氣了……我家君侯最是古道熱腸,施恩不求回報,世子若是有心,將來即位後上京例行覲見之時,不妨與吾主一會。」

  徐陵不動聲色的將「百倍回報」抹殺於無形——魚一旦上了鉤,便只是身不由己的傀儡,又奢談什麼回報?!這個蠢人以為金錢帛女便可以償還人情嗎?!真是可笑。

  他略算了下日期,笑著對朱棠道:「算起來,再過三四個月便是諸侯朝覲的日子,若是順利,那時再相見,便要稱您一句燮王千歲了!」

  「好說,好說!這都是石君侯和尊使你的功勞,小王絕對是銘記五內……」

  一番商議後,徐陵冷眼送走滿意而歸的世子,獨自留在禪房之中,卻不就走,只是對著蒲團背後的牆壁說道:「您可以出來了。」

  牆壁乍開露出暗門,那人卻不走出,卻是輕聲一笑,道:「該聽的都已經聽過了,我也該走了。」

  「何至如此匆匆……石君侯正有書信要我轉交於您。」

  徐陵對此人仿佛極為忌憚,收起了方才的漫不在乎狂態,微微躬身,可算是禮數周全。

  「石君侯真是有心了……」

  那人漫聲道:「其實比起我來,愚蠢好撥弄的世子,豈不是更合適的合作對象?!」

  第七十三章 鳩殺

  「和蠢人為盟,只會把我等拖進泥沼,此人跳樑小丑,不足與之謀事。」

  徐陵大大咧咧的滅了案間檀香,笑道:「我家石君侯並非與朝廷一般,專將那昏昧無用之人扶植上位——君侯希望與您一北一南連氣共聲,共謀大業。」

  「承蒙君侯贊謬……」

  低沉的笑聲響起,有一隻白皙溫雅的手從暗門中伸出。

  徐陵心領神會的從懷中將書信取出,那人接過卻不就看,只是一徑輕笑道:「雲林寺乃是護國禪寺,尊使若是有暇,四下觀賞也頗有風味。」

  徐陵很知趣的告退,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芒,「在下自會安排好一切,您大可高枕無憂。」

  「但願如此……無論成與不成,這個黑鍋都由世子來背,我們只須靜坐看戲就好……」

  那人玩味的笑聲響起,房門被開了又關,此間隨即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

  粉色桃花紛揚,落英繽紛之下,竟有些許飛入窗內,將正殿一角染成暖紅。

  汗白玉地面上冷光凜凜,可以照見人影。朱聞站在下首,身後跟隨著一道纖細身影,襦裙低垂,默然斂首。

  朱炎隨意看了一眼——只見那女子居然敢用輕紗覆面?!

  這般不合宮中禮數,禁衛竟會放任?!朱炎一時愕然,目之所及,看到那耳廓邊的血痕和刺青一片模糊,心中這才恍然——若是讓她取下面巾入宮,那更是要嚇壞宮人女眷。

  他望著下首沉默不語的朱聞,心中禁不住驚歎一聲:以王侯之尊,卻居然鍾情於此女,真真是異數!

  他咳了一聲,揮手示意給朱聞賜座,笑著調侃道:「不過舉手之勞,你又何必非要來向我謝恩——父子之間,尚需如此生疏嗎?」

  朱聞幽黑眼眸望定了他,眼中神采凜然,言辭卻是無懈可擊的謙恭完美,「兒臣特地帶她前來,謝父王再生之恩——那一日若不是父王神勇果斷,她也活不到今日了。」

  「老了,氣力頭腦都不如當年了……」

  朱炎歎了一聲,卻不願多聽這等讚譽,輕輕擺著手,似笑非笑道:「廷尉也已經對此事嚴查,區區一名侍女,、沒有片言隻語的蛛絲馬跡,居然是無從下手!」

  他說此話時微有怒意,劍眉斜飛時,頗有年輕時殺伐決斷的犀利威儀。

  朱聞輕咳了一聲,聲音竟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攝人,「兒臣自知不受歡迎,卻沒曾想,自己已經招人忌憚到如此地步——幕後主使對一介女流下手,到底意欲何為?!」

  朱炎莫測熠熠的雙目盯緊了他,一眨也不眨,好似要直射他肺腑之間,「你真的一點也不知情?」

  不等朱聞回答,殿外隱約有人聲傳來,朱漆扇門大開之後,卻見朱閔一身便服,手中端的瓷碗中濃黑粘稠,聞來隻覺得異香混合著苦澀,一路而來,整個大殿都染上了這等怪香。

  他仿佛是剛煎好藥,滿頭大汗,連袖底粘了一片焦炭也不曾發覺。他一路急走,到了朱炎身前,這才輕聲催促道:「父王……該喝藥了。」

  朱炎看見是他,素來冷峻的神情也柔和了三分,笑著接過碗盞,半是調侃半是認真道:「瑞兒你如此巧手,沒生成女紅妝,真是可惜你了!」

  朱瑞被他如此調侃,面上飛起一道薄暈,咳了一聲,竭力而生硬的將話題轉移到他處,「父王,今日的藥材葉太醫也已經看過,他改了一味方子,請父王您務必要趁熱喝。」

  朱炎笑著端起碗盞,一飲而盡後,眉間微微一皺,正要暗念良藥苦口利於心,卻在下一瞬,黑瞳緊縮成一點,手中碗盞砰然落地,滾落著碎成幾片!清脆聲響在此刻突兀聽來,簡直宛如雷霆劈下!

  「這藥、怎會……!」

  他仿佛蘊含無窮驚懼,嘶聲喝道,整個人都仿佛搖搖欲墜!

  濃黑的茶液將滿地白玉都染成淋漓墨地,翻滾之間,隱隱透出不祥的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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