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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第五十五章 多口

  此時眾人已然聽得入神,連先前嘟囔「一介女流」的那位也閉口不言,只見說書人喝了口茶,又道:「大將被殺于城下,狄人頓時大亂,士氣也隨之不穩,此時百姓親眼見到神鬼一般猙獰的狄人被當場擊殺,心中恐懼也消散不少,紛紛抬了家中木石上城樓助守。」

  「公主毫不猶豫除下累贅正裝,只見其下竟是窄袖箭衣,衣襟緊束——她這是早就下定決心死戰了……激烈撕殺中,她始終站在最前方,身先士卒,眾人親眼目睹之下,無不氣血沸騰,奮力搏殺。」

  「當時公主曾有言道:以吾身前為線,只要一息尚在,便不容狄人入城!這話從城頭揚聲而下,鏗然決絕而有金石之音,狄人為之色變,百姓心中卻是一穩。」

  「這一場守城血戰,原本雙方實力懸殊,卻因眾志成城,以命相搏,硬是撐到了援兵來救。」

  「只見雪塵滾滾,由遠及近,蹄聲響徹大地,雪光熒熒中,一道朱紅麒麟大旗臨空而舞,宛如赤焰橫天,呼嘯而來,一時威勢無人可擋——這便是清遠侯家族的徽記旗號了!」

  「清遠侯大軍回援,雖然亦是人困馬疲,對這一支北狄軍來說,卻不亞於晴天霹靂——這意味著他們的父兄同澤,已然在讕江邊落敗,軍心動搖之下,終究是潰退而去。」

  「清遠侯疾步上前,到了公主身前,未及敘話,卻見公主身形一滯,竟是再也支撐不住,在這一瞬癱軟墜下,清遠侯健臂一舒,終於將公主接了個滿懷……」

  說書人面帶笑意,說到此處,如意樓中卻亦是笑聲四起,中間夾雜著男人們豔羨曖昧的呼哨聲——

  「清遠侯真是豔福不淺……」

  有人笑著打趣道,樓中氣氛雖然很是曖昧,卻並不淫褻輕佻,又有較老實持重的笑道:「這真是天上地下的一雙璧人……」

  「確實如此啊……」

  說書人亦微微解頤笑道:「清遠侯與神甯公主結識于患難之中,又朝夕相處,兩人心心相印,卻並不是什麼秘密——京城中人,亦是津津樂道呢!」

  又有人急著問道:「公主今年,也有二十五六歲了吧,他們既然兩情相悅,為何還不籌辦大婚之事?」

  說書人輕歎一聲,「這也是京城人茶餘飯後談論的——據小人看來,之前是戎馬倥惚,沒時間想這些,六年前好容易驅除狄人,整個朝廷也是滿目創痍,再加上今上年方十歲,長公主殿下勞心國政,於是此事就越發耽擱下了。」

  說書人到此深吸一口氣,由衷贊道:「公主之功,世上少及——本朝自太祖立國,百年來也從未有過這般傳奇。讕江大戰後,她召集諸侯于京中,定下三年一朝之規,其間有雲陽國主刻意不到,一夜之間,竟被她派人諸殺,首級傳到京城時,未退回封地的諸侯們無不色變,從此再不敢對朝廷之令輕慢。」

  眾人聽到這段,面上都現出驚駭之色,更由於身處燮國,眼中便有些抗拒意味了,說書人看得真切,又歎了口氣道:「其實長公主雖然行事犀利,卻也是迫不得以。今上與神甯公主這一對姐弟,也沒什麼親族可倚靠了,說句大不敬的話——也真是怪可憐的,本來神甯公主也有兄長姊妹的,如今皇子盡喪,公主們要麼自盡,要麼被淩辱後不知所終,她也就成為唯一能拿主意的『長公主』了,她乾坤獨斷之下,自然出手狠辣了點。」

  眾人也隨之唏噓一陣,此時另一雅間中,先前那人又微微冷笑了一聲,聲音雖低,卻帶著鄙薄和不屑——

  「牝雞司晨,便是妖孽將出的預兆,到最後不是應驗了麼……」

  他這一句低不可聞,只有朱聞一人聽見,疏真見他凝神細聽,連忙問了,朱聞說了緣由,疏真眼中波光一閃,卻仍是若無其事的笑道:「這位的嘴真是嚴苛,什麼人事被他一評,總能氣得七竅生煙。」

  她指了指樓下仍是拉長了臉泫然欲泣的歌女,「遇到這種人,真要跟他一般計較認真,只怕要象這一位一般,眼淚都流不夠。」

  朱聞聽她說得詼諧,亦是歡暢一笑,「說起這位長公主,確實是人中龍鳳,只是手段如此狠厲,哪個男子若是睡在她身畔,那一覺可是不甚安穩哪!」

  疏真聽完這句,面色卻有些古怪,不知怎的,雪白面龐竟映出一點緋紅來,她別過臉,只覺自己額際青筋急跳了幾下,深吸一口氣,這才將怒意壓入胸中,轉過臉時,卻是笑靨如花——

  「你真是這麼覺得嗎?」

  「當然……」

  朱聞渾然不知大禍臨頭,仍是直率道:「這等女子太過飛揚跋扈,只怕駙馬每晚要跪下給她端洗腳——」

  下一瞬,他只覺得腳尖一陣劇痛,面上幾乎抽搐扭曲,眼冒金星之下,卻見疏真滿面無辜地驚道:「對不住,我聽得入神,手一滑就……」

  朱聞低頭,卻見自己腳邊,正滾著一方沉重鎮紙,此時仍覺劇痛入心,簡直不能動彈。

  「你拿這做什麼?」

  第五十六章 拍磚

  朱聞忍痛低叫道,若不是疏真眼中的驚愕無辜太過逼真,真要懷疑她是故意下這辣手——想起自己也曾對小衛「手滑」過,心中更是一凜——

  「我什麼時候得罪了你,要動用這般兇器?」

  疏真雙眸澄澈,笑道:「這哪是什麼兇器,這是我一時心急,想要拿了贈給這位說書先生的。」

  「他要這勞什子做什麼?」

  朱聞越發覺得狐疑,看看手中鎮紙,實在如墜雲霧一般。

  「一則,他說到得意處,拿竹扇一敲,既不夠響亮,久了又容易損毀器物,換這個鎮紙,一拍之下聲音響亮,滿座皆驚,實在很是得宜。」

  「二嘛,」

  她把玩著手中鎮紙,眼中閃過一道光芒,「此物一擊即中,必定見血,對這位先生來說,實在算是雪中送炭了。」

  話剛說到此處,她忍俊不禁的輕笑起來,朱聞何等精明,一聽便知有異,微微一笑,便也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

  此時說書人唱了個諾,讓小童托了個盤子,四下裡求賜賞錢,如意樓中非富既貴,至少也是身家殷厚,方才聽他說得有趣,便也笑著將一大把銅子和小銀角扔進盤裡,叮叮噹當好不熱鬧。

  疏真遣人把鎮紙送下樓去,只聽一聲沉響,引得人人側目,小童兒正欲上樓,卻被這一出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說書人不愧是久跑碼頭的老江湖,接過託盤,卻是不顧鎮紙沉重,上樓到了雅座前,深深一躬道:「這般上好的玉石,小可用起來實在惶恐。」

  朱聞漫不經心笑道:「我家娘子給你,你便拿著……」

  話剛說完,只覺桌下不輕不重又被踩了一腳,卻恰恰是方才痛處,頓時悶哼一聲。

  疏真瞥了他一眼,雪白面龐上緋紅未褪,這一眼似嗔還怒,卻是讓人色授魂予,心都漏跳了一拍。

  「誰是你娘子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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