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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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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朝局 燮王點頭贊許,笑道:「瑞兒你孝心可嘉,此番倒是多費心了。」 眾目睽睽之下,朱瑞從未被父王如此褒獎,手足無措之下,面龐微微漲紅,「這是兒臣應為之事……」 除此之外,卻是再想不出什麼言辭了,王后在一旁看了,不免微微皺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再瞥一眼一旁伶牙俐齒的朱閔,頓時眼中冷光一厲。 朱聞停杯在手,靜靜看著這一場詭譎微妙的好戲,心中卻是洞若觀火:世子之位危如累卵,王后和蕭淑容卻各懷心思,一心想讓親子繼位,接下來這番龍爭虎鬥,卻是要將這王城鬧得天翻地覆了。 念及「親子」二字,他心中一痛,手中勁道不知不覺加重,杯中瓊漿濺出卻也渾然不覺,直到燮王朱炎喚他上前,這才醒覺起身。 「聞兒,你的弟弟們都如此孝順——你身為兄長,欲給為父什麼驚喜呢?」 燮王朱炎望著這從小倔強冷傲的次子,笑容不由加深,眼中亦浮上高深莫測之色,「你在北疆鎮守,讓北狄蠻夷聞風喪膽,幾番奇勝之後,竟是連朝廷也聽說了,去年覲見之時,長公主殿下也曾問起你呢!」 這樣的突如其來的褒獎,讓所有人聽得目眩神迷——燮國一向以武勇為傲,卻不免被朝廷和其他諸侯譏為粗鄙武夫,朱聞在北疆多年,經營得有聲有色,他們都頗有耳聞,卻沒曾想,居然驚動了那位代天子攝政的長公主殿下! 燮王朱炎似乎對周圍豔羨嫉恨的目光渾然不覺,繼續道:「神甯長公主詳細問了你幾次出戰的情況,對你頗多贊許,連清遠侯蕭策都誇你驍勇多智,乃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呢!」 這幾句一出,眾人大都倒抽一口冷氣。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這兩個幾乎可以一手遮天的傳奇人物,居然對朱聞有如此評價,再加上燮王此時滿面笑容,眾人又聯想起先前,將睦元殿賜予這位二王子的傳聞,面面相覷之下,眼神都變得詭譎熾熱起來。 朱聞冷眼掃視,心下冷笑,對自己這位父王,可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此輕巧的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置於王位之爭的焦點上,真真是老謀深算! 他心神電轉,口中卻若無其事的笑道:「兒臣慚愧,實在當不起這等謬贊——據兒臣所想,長公主殿下和清遠侯這番讚譽,大約是沖了父親王您的面子——我燮國乃是朝廷擎柱,諸侯之首,父王更是他們父執輩,他們當了父王的面,討您一個心情歡暢,也是人之常情。」 他如此說來,雖然顯得直率粗豪,卻也道出了人之常情,又不露痕跡地捧了燮王,更是徹底解脫了自己。眾人聽了,倒是面色緩和不少,均在心中暗忖:二王子才多大年齡,就當得起這般盛譽,定然是朝廷為了討好王上,這才如今褒獎。 燮王眼中閃過一道詫異——原先冷傲寡言,不屑辯白的次子,竟也煉就如此口才心機!只聽朱聞緩緩道:「父王方才問兒臣,要給您何等驚喜……其實兒臣比起兩位弟弟來真是慚愧——我也不懂什麼學問,倒是這次跟那顏部那個老匹夫交手,倒是繳獲不少名貴雪貂皮,正好為父王做了件褥墊,您批奏摺時也好靠著,好歹不會腰腿酸疼。」 他如此說來,神情越發顯得直率誠摯,這般做派,倒是讓大多數人心中閃過「此人一介莽夫,不足為懼」的念頭。 朱炎咳了一聲,笑道:「這也是你的孝心所在,父王就收下了,若是用著好,今後就再進些吧!」 於是眾人察顏觀色,一起舉杯為燮王上壽,杯盤交錯之間,看似和睦的氣氛,將所有詭譎心思掩藏。 燮王朱炎連飲三杯,面上也有了血色,他隨即笑道:「諸位卿家隨意……」 隨即起身欲離,臨行卻是喚走了朱聞,兩人一前一後從側帷離開,映在有心人眼中,越發引起猜忌嫉恨。 夜風清冷,吹得庭中花香清雅薰染而入,脈脈於側殿之中,倒是將方才的酒氣壓了下去,使人的頭腦也為之一清。 燮王朱炎又咳了一聲,不由緊了緊身上厚緞,開口道:「聽說你前一陣險些遇刺?」 朱聞毫不意外——加中那幾個姬妾若沒有將此事上報,那才奇了,他不假思索道:「只是幾個蟊賊,沒有傷到我分毫。」 「你認為……是誰所為?」 朱炎的聲音有些飄忽,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殺伐,朱聞並無沉吟,再次道:「我已經拷問過那顏族長了,是壽山侯石秀派來的人——朝廷大概看我並不順眼,所以急著要我的性命。」 「我兒不可妄言。」 朱炎一口將他的話截斷,他又咳了一聲,才道:「其實朝廷最近的動向,也著實有些詭異。」 他仿佛是在對兒子解說,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天子年幼,政務一向是由長公主代攝,而軍務則由清遠侯總領,他們兩人明裡暗裡已是一對,珠聯璧合之下,一直壓制著壽山侯石秀所代表的勳貴世族派。」 「可這幾月間,局勢急轉直下,竟有些讓人看不懂了……」 第三十四章 身世 燮王朱炎微微沉吟道:「京城裡大肆剪除的,乃是長公主的親信,而石秀在一日之間,居然蒙她召見數次,兩人密探竟日,這幾日更有旨意昭告天下,要晉升石秀為壽山公——最奇怪的是,清遠侯居然並無異議。」 他仿佛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想當年,八府之亂時,石秀前來勤王,蕭策曾當面斥他『首鼠兩端』,這兩人的梁子結得頗深,他又怎會坐視此事呢?」 朱聞默然無語,只是靜靜聽著,朱炎瞥了他一眼,「石秀其人奸詐陰狠,他不知為何對你動了殺機——大概是你這幾年聲名在外,他心中有所嫉恨。」 朱聞微微挑眉,卻終究沒說什麼,他和朱炎同樣清楚,石秀身為朝中勳貴文臣,與自己這個諸侯之子可說是全無交涉,更談不上什麼相妒——石秀之所以痛下殺手,只怕……與燮國的王位之爭脫不了干係! 朱炎見他不語,也不以為甚,他輕咳月聲,聲音仿佛從虛無處傳來,映著不遠處的熱鬧宮樂,越發顯得孤寂蕭索,「不說這些了……一別數年,我兒可怨怪為父嗎?」 朱聞的長髮在夜風中緩緩飄起,那濃黑幾近蒼藍的光澤,在燈下越發顯得妖異,他抬起頭,雙目閃光,毫不介意地笑道:「父王這是說哪裡話來——兒臣在王城文不成武不就,到了北疆歷練,這才有所小成——玉不啄不成器,父王的一片苦心,兒臣已然能夠體會!」 朱炎眼中波光一閃,晶瑩不可逼視,隨即便隱沒不見,他含笑道:「我兒真是長大成人了。」 父子君臣對視一眼,齊齊暢快而笑,一切仿佛光風霽月,毫無芥蒂。 朱聞躬身一禮,目送朱炎離去,這才邁步而出。 月過中天,光亮中帶些迷蒙的澀然,照得廊下花木幽靜,脈脈清香之中,卻是一道由眾人簇擁的身影,突兀而現,珠冠的璀璨光華,在眼前顯得無比刺眼—— 「王后……」 朱聞垂目,躬身,一切舉動皆是完美無瑕,唯一怪異的,卻是他並沒有口稱「母后」。 珠玉晃動的清脆聲在寂夜中越發響亮,一陣香風拂過身邊,在侍女簇擁下的身影,與他擦身而過,卻是吝於回應一聲。 無聲的凝重中,他沒有直起身,只覺得身畔那若有若無的冰冷目光,仍在自己周身盤旋。 王后朝側殿望了一眼,隨即款款遠去——她大概是來找燮王的,正殿方向有人在眺望等待,看那身形是朱瑞。 「母后且快些,我在等您呢!」 「你這孩子……」 王后含笑好似高聲說了句什麼,一行人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朱聞站在臺階上,默然無聲。月光拂了他一身,仿佛是被霜華染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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