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 > 大唐風月續徐賢妃 | 上頁 下頁
五十七


  李世民點頭,幽幽一歎,落筆而書:「是,那日遊園散心,她即興做來。」

  徐惠聽著他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卻知此時,他心中定是翻倒江海一般的苦楚。

  淚水不知覺的零落,徐惠緊緊咬唇,倏然跪下身去:「陛下,妾知罪。」

  一雙溫柔有力的手,落在肩際:「何罪之有?是朕……話說得重了,更早該便與你說明。」

  順著他的力道起身,目光落入一雙如夜深眸,便是這雙眸,凝盡了世間萬千,看透了人心一切。

  「陛下……」

  不及言語,李世民便打斷她,凝眉問道:「往後,還望你心中莫要存有芥蒂才好。」

  說著,望向那帛新畫。

  眼中一泊柔情,似那畫中女子便立在他的眼前。

  不!徐惠亦望過去,如此這般的眼神,便如他所說,那畫中人,早已在他的心裡!

  此刻,是真的釋然了。

  微微一笑:「只願陛下勿要記著妾的任性才好。」

  李世民溫潤望向她,脈脈的笑卻有微微一滯,隨而道:「對了,這些日,你是去了哪裡?」

  目光一轉,溫潤中便有探究:「可是遭人挾持?」

  不愧是天可汗!那雙眼,總似能洞悉這世間一切。

  徐惠一驚,腦中驀然想起簫姈的話來,求她……不要將此事告訴陛下!她……會勸他!

  不禁一陣惘然,竟又是一段癡念的情,想來,自己又豈能食言?

  更何況,此事牽連皇子,只怕所涉重大!

  見她遲疑,李世民追問一句:「可是有難言之隱?」

  徐惠忙舉眸,卻又緩緩落下,不敢直視他探究的眼神:「不,只是……只是妾任性妄為,不知深淺,于這宮中……閑走了幾日,走得迷了路了。」

  迷路?這由頭說得過去,卻難免牽強。

  李世民目光一黯,隨即漸漸消去,望徐惠略顯局促的神情,心中已多少有數,怕她是不願說,可是,這卻更增添了心內焦慮,她不願說,只有一個原因——事關重大!

  李世民深深歎一口氣,將微微顫抖的女子擁在肩頭:「好,既是你不願說,便叫它過去吧,待你身子好了,擇個好日子,朕便帶你好好遊遍這皇宮,別再是走丟了,叫朕心急。」

  徐惠臉上微微一紅,嬌聲道:「陛下取笑妾。」

  李世民輕輕閉目,明明是煩亂的心,卻無奈,只得苦笑而已。

  一切似是平靜的過去了,眼見身子一天天好轉,兕子時常陪伴在床前,望著兕子可愛純潔的面容,心緒似也澄澈了不少,那些紛擾亦似於一瞬消逝。

  纖指輕撫小腹,這腹中之子,是否也能若兕子一般聰敏伶俐?

  那夜,她刻意避去了身孕一事,可她卻知道,李世民是知道的,自己暈倒,御醫診治,不可能診不出喜脈來,可他不曾說,她亦不好出口,也許……簫姈真是信口說來的吧?

  可是……

  徐惠凝眉,自己的胃口不好,時常感覺胃內翻滾如潮,倒真真像是有孕了。

  日子便在這一絲絲愁慮中過去,李世民見她好轉,便下令擇日遊園,皇子公主、各宮妃妾盡可前來。

  徐惠聞聽,鬱結的心,終有一絲慰然,便好好玩上一次,這皇宮,自己似真未曾好好看過。

  然,本是尋常的一次遊園令,卻不想會引來眾皇子一陣心慌,交相議論間,便可見分毫,一句句亦有傳到徐惠耳中的,徐惠只是淡淡一笑,這皇宮之中,果然沒有單純的遊樂。

  本是歡愉的心,突有陰霾淡淡遮覆。

  十、山雨欲來風滿樓

  近來,月夜總是清亮,淡淡繁星漫天如雨,那夜色純透一色,仿佛一觸,便會惹得落星紛紛無數。

  延康坊中,淡煙亦是嫋嫋,那一絲一縷的清淡,點綴滿殿恰到好處的溫馨雅致,紅木雕花桌上一盞茗茶香鬱濃濃,熏得人心意欲醉。

  華衣男子執了杯,抿上一口:「果然好茶,四殿下宮裡的就是不同。」

  李泰望望他,眉心卻不若他一般舒展:「你到總是這般輕鬆,父皇遊園,邀皇子公主各宮妃嬪,你如何看?」

  華衣男子不以為意,只是淡笑:「聽聞徐婕妤大病初愈,陛下為寬婕妤之心而已,殿下何以如此緊張?」

  李泰冷哼一聲,道:「哼,沒想到一個小丫頭,便可令父皇如此癡心?大哥也真是費心了,到底哪裡找來個如此相似母后的妖女來?」

  華衣男子看他一眼,卻道:「殿下此時還認為徐婕妤與太子有關?」

  李泰目色清冷,手中茶杯一緊:「慕雲那丫頭對大哥只怕是真心,她的話只能相信三分!」

  華衣男子放下手中杯盞,微微一笑:「殿下,縱是全然不能信,以我之見,太子亦不足懼。」

  李泰不解的望向他,華衣男子卻依舊笑著:「自慕雲死後,聽聞太子終日于東宮喝得大醉酩酊,最近更加放縱言行,歌舞狩獵,著突厥裝束,好玩成性,任是誰勸都是聽不得,這些……可都是陛下反感之事,我看太子如今,到大有與陛下賭氣之嫌。」

  李泰凝眉而思,燭影跳動在眼眸中,許久,方道:「可若那徐婕妤真真乃太子安排在父皇身邊的……只怕這些個都算不得什麼。」

  華衣男子搖搖頭,呷一口香茶:「不,若陛下果真是聽信枕邊言語之人,便不是天可汗了!」

  李泰哼一聲,冷冷道:「別人倒是罷了,只是那徐婕妤像極了母后,卻恐怕父皇他……」

  李泰沒有再說下去,突地似有所覺,轉而道:「對了,聽聞前些日子徐婕妤失蹤,此事你如何看?」

  華衣男子搖搖頭,終於凝眉:「此事,我倒一時沒有頭緒。」

  「那麼,李恪呢?」李泰望著他,那男子笑道:「他整日流連在『仙淑閣』,精神似也不大好。」

  李泰將茶盞一推,撐住額頭:「多留意著他,他……可不是省油的燈。」

  華衣男子點頭,品味盞中香茶。

  九月,金菊似織,一叢一簇的粉白金黃、深紫流紅,大片大片的菊花,如同蔽蔭下翻舞的亭亭少女,時而靈動,時而靜若處子。

  眾嬪妃穿花納錦、濃妝豔抹,午後陽光,縷縷輕盈,並不似夏日的燥熱,倒有幾分清爽。

  陣風拂來菊花淡香,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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