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 > 大唐風月續徐賢妃 | 上頁 下頁 |
五十二 |
|
李世民眉一蹙,長劍重又挺起:「好個武媚娘,好個以退為進,可是忘了前次因何貶你?」 媚娘心中顫抖,可她卻知道,此時唯有挺身向前,方可有生機:「奴婢不敢忘,亦時時牢記在心。」 劍尖刺目的明光晃得媚娘眼眸生疼,卻猶自倔強的舉眸,直視君王,李世民目不明朗,怒意卻直攻眉心:「你道朕不會殺你嗎?」 媚娘輕笑:「陛下乃有道明君,死刑尚且五複奏,便絕不會妄殺無辜。」 「是嗎?」李世民劍鋒直逼,寒芒猶似是夜冷星:「難道你不曾聽說伴君如伴虎嗎?」 媚娘盯著他,手心冷汗涔涔,卻不敢有絲毫驚懼神色,星眸流轉劍芒森森,映著李世民冷峻面容,更如玄冰。 李世民手上力道一重,突而向前,媚娘閉目而受,頃刻間,殿內光火瞬間撩動。 「父皇……」 突地,一個聲音刺入這電光火石之中,李世民劍在媚娘凝白喉間刺下一點血痕,一滴鮮紅血滴,順沿而下,如雪香胸,滴血留痕。 李世民側眸望去,但見雉奴急急奔進殿來,跪倒在地:「父皇,請恕武媚娘之罪,是……是雉奴的錯,是雉奴……是雉奴叫她來的,是雉奴擅自動了母后的畫像,還請父皇責罰。」 「九殿下。」似忘了疼痛,望著跪倒在地的雉奴,暗暗心驚。 那少年青澀之氣猶在,只是眉間多了幾許堅強,到不似平日裡的鬱鬱寡歡。 李世民本便沒想刺下,只是嚇嚇她而已,誰道她果真不閃不避,倒真真勇敢。 李世民望向雉奴,再望殿口跪著的侍人,向侍人略一示意,沉聲道:「雉奴,你何以前來?」 雉奴低首道:「求父皇恕武媚娘之罪。」 李世民望望媚娘,但見她亦有驚異神色,再看雉奴,殷殷期盼間,目光清亮。 李世民緩緩放下劍來,凝眉望著他,心緒不明:「雉奴,你可知這書房不可擅入?」 雉奴叩首道:「父皇恕罪,雉奴願受責罰。」 長劍噹啷落地,隨而便是男子喟然一歎。 李世民緩步走向窗閣邊,但見月色蒼蒼、星芒無際,如此夜空,卻令他冷冷想笑:「責罰?責罰可能將它尋回來,責罰……可能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犀銳的眼,仿似被夜色染盡了黑暗,永夜無邊,涼月蒼白如霜,仿似那雪帛綢錦,深愛的人在月中淡淡微笑。 李世民緩緩閉目,心底仿似有千斤巨石壓住,幾近窒息。 媚娘與雉奴互望一眼,君王背影有若這夜色中靜靜佇立的山巒,高聳卻落落孤寂。 李世民揮一揮手,道:「去吧。」 媚娘忙起身施禮,扶過雉奴,雉奴亦道:「父皇,兒臣告退。」 李世民不語,只聞腳步聲匆忙而去,緩緩望去,高燭有如白晝的光,卻怎麼令人心刺痛? 終究歎氣,真但願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徐婕妤失蹤,宮內動靜非常,京畿以內,兵力加劇尋找,一日日過去,卻始終沒有蹤跡。 君王面色越發陰沉,只道重重查辦當夜巡守之人,宮內上下,倏然人心自危,甚是惶恐。 清月迷蒙下,星輝黯然,李世民倚窗而立,望天而歎。 楊若眉靜靜站在身後,便如一年前一般,他不言,她亦不語。 「若眉,那晚,朕是太過分了。」許久,李世民方沉沉道。 楊若眉頷首,凝眉:「陛下莫要過多思慮。」 李世民微覺異樣,緩緩回身,只見女子一身月白色開襟綢絲衣,純白錦裙隱花翩翩,女子素淡妝容,愈發絕美。 李世民心裡明白,自慕雲死後,楊若眉心結難去,縱是在自己身旁,亦是默然的。 心中終究有愧,輕輕攬過若眉,輕聲道:「若眉,朕知道,你心中有苦。」 若眉垂首,墨發一絲微微顫動:「陛下,若眉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幽幽光影,打在若眉白皙面容上,淡淡愁緒如若流絮,李世民攜了她,緩緩走近躺榻邊,女子依著君王肩頭,許久未曾有過的溫暖,自眼底生瀾,李世民輕聲道:「你我之間,還有何當講不當講的?自管說來。」 楊若眉依著他,音色中卻有疑慮:「陛下,非妾欲令陛下更添煩惱,只是陛下不覺近來宮中之事太過蹊蹺了嗎?」 扣在楊若眉肩上的手陡然加力,女子感覺微微疼痛,舉眸望向他,目光誠摯:「陛下,先是慕雲于東宮刺傷於我,再又橫死牢中,後,徐婕妤無端失蹤,陛下,想慕雲與太子之情,陛下亦是深知的,又如何會於東宮生事?即使……她年少,不及周全,那麼她一個小小女子,又是誰如此急於要了她的性命去?此事尚未及查清,徐婕妤再遭失蹤,陛下……這其中……難道並無關聯嗎?」 李世民低眸看她,但見她目光殷殷,提及慕雲,那眸心深處隱有的傷悲終於洶湧,落下兩行淚來,李世民看著她,柔然拭去她臉頰淚滴,他怎不知楊若眉所指,他亦心有所知。 他早便知道,慕雲橫死牢中,必是遭人謀殺,只是…… 他心中計較多番,卻只怕最終的結局,自己無法承受! 李世民歎息道:「若眉,朕知道,朕欠你一個解釋。」 楊若眉搖搖頭:「陛下,妾並非不知情理的女子,妾心知此事許是牽連重大,妾只望陛下莫要輕心了,只怕陛下不聞不問,恐日後還會生出什麼禍患來。」 李世民凝望著她,楊若眉不比無憂的周慮,徐惠的擅言,可他卻知,她定也是為了自己更多。 將她擁緊在懷中,仰望月落深空,不禁惘然——難道,這世事輪回,終究是有命數的嗎? 緩緩閉目,他但願,一切他還尚能操控。 天雲如夢,月影斑駁,深藍色天際浮動冷冷星芒,星的盡頭便是如鬼魅般的深黑,愈是遙遠,便愈是可怖的黑濃。 終日不見天的屋室充盈著詭異的氣流,風自窗縫兒中拂進,偶爾貼上臉頰,不禁全身瑟縮。 徐惠只覺身子愈發虛弱,常常感到莫名疲累,昏昏欲睡,可她卻強自打起精神,不敢睡去,生怕一個疏忽,那個人,那如同地府而來的鬼魅般的男子,會有何舉動。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