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 > 大唐風月續徐賢妃 | 上頁 下頁 |
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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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鬆開手,卻依舊貼近在她的臉側:「何以見得?」 徐惠冷冷一哼:「否則,一個口口聲聲、自以為是說叫我愛上他的人,卻如何連面都不敢露?」 那人一怔,黑暗之中,但覺他眼神明銳無比:「哼,倒是聽聞徐婕妤伶牙俐齒、甚是倔強,今天倒是見識了。」 徐惠不語,只是別開頭,不令他幽幽的喘息,撲打在自己臉上。 那人站起身來,吩咐道:「長宇,伺候徐婕妤用飯,若她不用……」 聲音一狠:「就灌進去。」 隨而便是諷刺的一哼:「若徐婕妤不嫌難看,自可反抗到底。」 言畢,轉身而去,一束冷月光芒刺進黑暗的屋室中,徐惠起身,卻被長宇伸手攔住,蒼白月色打在長宇肅然的臉上,只一瞬間,徐惠望見一雙冰冷的眸,低低的看著自己,一張臉,棱角分明冷硬。 隨即而來的,便仍是長久的黑暗。 不分白天、不明黑夜,之後幾天,那個人,時常而來,卻並未再有何輕薄舉動,他只是坐在窗邊,望月影稀疏,常悲歎不已。 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何那歎息中,盡是無窮盡的悲傷…… 整整三日,李世民下朝便獨自關在書房之中,誰人也是不見,高高壘起的奏摺,無心批示,終日望著那展殘破雪帛,俊眸凝滿蒼涼、修眉蹙緊淒傷。 無憂,終是我對你不起,便連這最後一點念想,亦沒能好好珍留。 是我寵壞了她,令她如此不知深淺,竟敢冒犯了你! 修指拂過已燒得焦黃的雪帛,畫中人曾如玉笑靨再也不復。 雙手撐桌,心內糾痛難抑。 眸底暗暗流光溫熱清流,取過身邊一展素樸簡帛,那帛不若雪帛的純淨,卻也是極上好的。 展帛提筆,白玉雲毫,亦不是曾描畫女子秀致風韻的那支,舉手研磨,靜下心來。 筆尖兒尚未及觸及那簡素帛,便聽殿外內侍聲音尖細:「陛下,十九公主……」 語未必,兕子便快步跑進書房內,飄展的寶藍色絹繡明綢,襯著兕子面色愈發白嫩,張開手,向自己跑來。 李世民連忙迎過去,將女兒抱緊在懷裡,凝緊的眉眼,似有略略舒展:「兕子怎還不睡,又不聽話了?」 兕子搖搖頭,微微透紅的臉頰宛若朝雲:「父皇,兕子想徐婕妤,她好久沒來看兕子了,父皇也不來,是不是兕子不聽話了,惹徐婕妤不高興了?」 李世民眸微凝,隨即摟緊女兒:「兕子最乖了,徐婕妤……」 說著,眼底有流連不止的悵惘:「徐婕妤很忙,兕子……也要長大了,以後自己睡好不好?」 兕子迷茫的望著父親,小嘴兒翹起:「父皇,兕子覺得好多人都不和我玩了。」 「嗯?」李世民奇異的望著女兒,兕子是公主之中最是乖巧靈秀的,最得宮中之人喜歡,宮女內侍,各宮妃嬪,無不愛她:「有人欺負兕子?告訴父皇。」 兕子微微低下頭,靠在李世民肩頭上:「不是,是他們都不來和兕子玩了,大哥好久不來看兕子了,兕子好久沒聽大哥講的故事了,徐婕妤也不來了,連九哥都不來和兕子玩了,兕子去找他,他都不開心。」 心底突地一痛,望著女兒失落的眼神,心疼不已:「不是兕子的錯,都是父皇的錯。」 承乾、徐惠、雉奴…… 緊緊擁住女兒:「父皇陪兕子睡好不好?」 「不」兕子搖頭:「兕子好想徐婕妤,好想徐婕妤陪兕子。」 李世民眉一緊,許久皆是沉默。 高華宮燈映著殷紅宮紗鋪染濃濃夜色,回眸望那龍桌案上殘破雪帛,心內傷悲終究被強自壓下。 「好。」李世民緊緊抱住女兒:「父皇這就傳徐婕妤來。」 「徐婕妤不在。」兕子卻天真的望著他,目光有些微失落。 「不在?」李世民疑道:「兕子如何知道?」 兕子撅著小嘴道:「兕子不敢打擾父皇,去找過徐婕妤了,韻兒說,徐婕妤三天都沒有回宮了。」 「三天?」李世民一驚,望著女兒的眼,轉瞬即逝的驚懼駭然落進心裡。 三天未回宮嗎?這如何可能?自己怎麼竟會不知? 想著,向殿外喚道:「來人。」 殿外匆匆跑進兩名內侍,跪倒在地,李世民奪上一步,雙眼盯緊二人:「去傳含露殿韻兒來。」 二人忙應命去了。 李世民抱著女兒,眼神定凝在淡淡明紅色宮燈上,燈火迷蒙、高燭燦然,卻怎麼心上竟是糾結的疼痛! 莫名的不安席捲心頭,徐惠該不是任性的女子,再者這宮閣深深,憑她一個女子又能走到了哪去? 想著,韻兒已被帶到,驚慌跪于天子身前:「奴婢參見陛下。」 李世民將女兒放下,徐徐說道:「起來。」 韻兒深深垂首,不敢直視天子面容,只聽天子深沉的聲音響在耳側:「徐婕妤三日未歸,何以不報?」 韻兒再又惶恐的跪下身子,顫然回道:「陛下恕罪,韻兒本欲稟報陛下,只是……」 韻兒神色惶惶,嬌唇緊咬,卻不知所言。 高明光燭如白晝般照映在天子深黑眸中,那眸微微暗淡,隨即一聲輕歎幽沉:「只是……朕避而不見。」 韻兒叩首,似有隱隱抽泣。 李世民修眉緊致,深黑色瞳眸立時抹過一絲暗光,是的,近幾日來,除上朝之外,自己終日呆在書房之中,誰也不見,他不否認那日對於徐惠,自己確是苛責過甚了,可是…… 轉身望向那桌案上殘破的雪帛,心底依舊抽得疼痛。 兕子望著他,拉拉父親衣角:「父皇,徐婕妤去哪了了?她還回來嗎?」 李世民回過心神,明明清俊的側臉,落寞至極。 她,能去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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