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 > 大唐風月續徐賢妃 | 上頁 下頁 |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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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原來是這樣。 原來,她那雙清水般的眼睛,柳月似的眉,才是這一切的根由! 她不是絕色的女子,沒有傾城的容顏、沒有蠱惑的嬌媚,卻有著與那畫中人一般的眉眼,一般的神態! 纖指緊緊相扣,眉心細紋凝結。 徐惠走進殿來,正欲行禮,卻見李世民單手撐著額頭,雙目緊閉,似已睡去。 側目望見榻椅上紫色細絨披風,放輕腳步,拿了披風,小心走近帝王身邊,只見他雖一手支撐著額頭,另一隻手,卻緊緊握著一軸畫卷。 該是畫卷吧?用明黃錦緞包著的。 徐惠不敢有絲毫動靜,只將披風輕輕披在李世民身上,高焰的燭光,明晃在帝王冷峻的臉上,仿似雪山峰頂被暖陽溶去了霜雪,他的唇角似乎含笑,可眉心卻蹙著深深愁結。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鬱鬱寡歡?為什麼……她從未見過他由心的笑顏? 輕輕一歎,轉身欲去,手腕上卻突地一緊,徐惠心中一驚,回眸望去,只見李世民眉心愁慮更濃,撐著頭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陛……」 一語未畢,李世民卻倏然驚醒,豁然起身,將自己的手腕攥得更緊,轉身將自己雙肩扣住。 他的眼神,如暴雨狂風席捲而過的深海,似癡似狂。 「陛下……」徐惠一時驚住,只是驚懼的望著他。 強有力的手臂,突地將她擁緊在懷中,撲入口鼻的是淡淡彌散的酒氣。 原來,他喝了酒。 他的力量愈來愈重、愈來愈瘋狂,幾乎令徐惠透不過氣來。 「陛下……」她不禁掙扎。 李世民卻更緊的擁住她:「別走,別走,別再……離開我!」 離開?他說什麼?可是說自己嗎? 他說我,而不是朕! 抬手,輕撫他顫抖挺毅的背脊,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憂傷?為何會突然之間悲狂至此? 正欲言語,李世民卻推起她的身子,幽魅的眼神夾雜著夜的淒迷。 唇上,頓時被他滾燙的熱情侵襲,擁著自己的手,越發加重了力道,幾乎捏碎她的肩臂。 她想要問他,卻被他深深吻住雙唇,不得言語。 他的吻,深而悠長,熱情如火。 徐惠緩緩閉目,如此熾熱,足令人心旌搖曳、意亂情迷。 「無憂……別再……離開我!」 一句,倏然驚斷如火的纏綿,徐惠猛地睜開雙眼,一雙水眸,突如雨滴跌落眸心,驚起一叢水漪。 無憂! 誰是……無憂? 「我……是星辰,你就定是那安然的皎月,若非皎月,又怎會菂心潔色的、令燦星相捧,永不離棄!無憂,別走,別走……」李世民緊緊擁住徐惠,卻有溫熱的水流淌在女子細潤的頸側,徐惠一驚,不由望向他。 是淚嗎? 心底突有不明所以的酸楚,令周身冰冷如霜,她顫顫側首,眼中凝結的水光,流轉在星眸中。她僵直在當地,他卻仍舊迷蒙不清,喃喃細語:「你對所有人仁慈,卻……為何對我如此殘酷!如此殘酷!」 他的身子劇烈顫抖,綿軟的滑下去,徐惠忙用手撐住他,卻撐不住眼中零落的淚水。 「無憂……無憂……」 他仍自反反復複念著的名字,在徐惠心中一字字落定,無憂,到底是誰?是誰……竟能令冷峻傲岸的帝王、赫赫天威的天可汗,悲慟至此? 徐惠低眼望向他,他疲憊的靠在雕龍椅上,口中呢喃不清,眉心跳動不止。 他的心,想也是有這般糾結吧? 平穩下心思,心酸的望著龍椅上的男人。 看來,世事皆是平等的,縱是這天下之主,縱是這至高帝王,又如何呢? 只是…… 心中唯有的疑慮,便是他口中心心念著的名字——無憂! 她輕撫自己的嘴唇,如此深情的吻、如此熾熱的纏綿,可是……他口中念著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怎不令人心酸? 晨光映出淡淡薄金,一絲絲抽去整夜的宿醉,燃盡的燭,餘著昨夜的焦香,頭昏沉沉的,李世民醒來時已然躺在錦絲龍床上。 緩緩撐起身子,按揉著整夜昏沉的額頭。 「陛下,您醒了?」 身邊傳來女子輕柔的聲音,仿似這晨間淡陽暖人心房。 「你……怎麼在這?」李世民起身,全身酸軟,很久沒有這般醉過了,昨晚,與長孫無忌等人議事甚晚,便傳酒而飲,一時,竟喝得多了。 女子走近身,為李世民整好衣裝,道:「陛下忘了?昨夜您叫媚娘傳妾前來,可妾來了,您卻已睡了,妾斗膽叫人將您移駕到床上。」 李世民望著她,目光探究:「那你呢?」 徐惠一怔,隨即道:「妾自是在陛下身邊了,只是起得早些。」 陽光映在女子白皙臉頰,微微嬌紅,李世民深深吸一口氣,歎道:「朕是醉了。」 像是想到什麼,重又看向徐惠:「朕……可有說了什麼?」 撚著深黑錦帶的手,輕輕一頓,玉指微顫,容色只有瞬間凝滯,便是柔婉一笑:「陛下睡得沉,哪還能說話?連妾叫都叫不醒呢。」 深邃目光凝視著她,追問:「是嗎?」 徐惠微一遲疑,舉首,與他散去了酒醉的幽魅眼光相對,終是點了點頭。 然而昨夜的一切,終究無法釋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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