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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跋羽煌伸手打開窗戶,卻引起門外侍衛一陣警戒,連阮漢宸都親自守在門外。「今夜月色宜人,不知本王是否有興請皇上同賞?」

  她含笑點頭,「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兩人相攜而出,神情愉悅,仿佛昨日大火前對話的乃另有其人。

  阮漢宸與爭風騎分散在兩人四周,既不礙著他們交談,又能將他們護衛于掌控之中。

  「看這輪清月,本王倒想起一個人,不知道他如今可好?」

  「攝政王所想何人?」心中雖有答案,她還是問了一句。

  「自然是有天上神仙,地上安蓮之稱的皇夫。」

  「若他知道得攝政王如此垂掛,必定十分開心。」

  「哎,天下人人皆知皇上對他恩寵有嘉,哪裡會將本王放在眼裡?」

  明泉淡然道:「攝政王過謙了。」

  「可惜在世人眼裡,這種恩寵倒是毀譽參半呢。」

  她側頭看他,面色微冷,「哦?」

  「皇上在朝堂之上專設鳳座於他,分明有共享天下之意。試問,安蓮何德何能?縱然他文成武就,天下無雙,但宣朝天下非皇上一人之天下。皇上與一外姓分享天下,又置尚氏後人於何地?更何況,安家勢力龐大,如今更是如虎添翼。且不說日後皇子之爭,單是如今,怕也無利於皇權鞏固。縱然皇夫並不作如是想,又如何能堵天下悠悠眾口。」

  明泉沉默半晌,「這樣的局面對北夷不是更為有利麼?」

  「皇上信也罷,不信也罷,這番話句句出自本王肺腑。」他輕描淡寫道。

  「以攝政王之意,朕應疏遠皇夫?」

  「本王只是就事論事,如何定奪自然在皇上。」

  「是麼?」她嘴角輕輕一撇。

  跋羽煌突然歎了口氣,「其實有人了無牽掛,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可是皇上卻未看到。」

  明泉垂眸一笑,「攝政王大人莫非願意放下北夷,跟朕遠走高飛?」

  「皇上願放下宣朝?」

  「以一換一,那朕賺了。」北夷不能沒有跋羽煌,宣朝卻不是非明泉不可。

  跋羽煌笑笑。明泉也許會嫁給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卻絕無可能是他,反之亦然。即使他們曾有夫妻之緣,奈何無分。「宣朝文士濟濟,皇上必然深受薰陶。不如作詩一首,讓本王開開眼界。」

  「天上一輪月,學美人婉約。清紗飄似雪……」吟到一半,突然歇止。

  「曹子建尚需七步成詩,皇上大才,竟無須思考,只是這最後半句?」

  「攝政王覺得該如何作呢?」

  「帶兵打仗本王行,吟詩作對可太難為本王了。」他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既然皇上開口,本王少不得要獻醜了,恩……天上一輪月,學美人婉約。清紗飄似雪,揮袖窗影斜。」

  明泉眼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失望,「朕還以為攝政王會說,臉蛋白又潔呢。」

  跋羽煌笑道:「看來本王在皇上眼中粗俗不堪啊。」

  「粗俗不堪的另有其人。」

  「自然不是那位神仙皇夫。」

  「攝政王三句不離皇夫,不禁讓朕懷疑是否別有用心?」

  「如此懷疑亦無妨。」

  明泉偏過頭,「既然攝政王如此說,朕少不得要回去召集大臣商討如何應對攝政王洶洶而來的用心了。」

  「本王自當護駕。」他轉過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兩人互視一眼,會心一笑,同往來路而行。

  經過一夜思量,翌日議和之事十分順利。夏家鎮仍歸宣朝,賠償金減至六百五十萬兩,即使如此,已比原先商議的高出一百五十萬兩。沁克薩也總算勉強同意。

  跋羽煌與明泉也不囉嗦,雙雙蓋璽。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不如由本王做東,權作慶祝如何?」跋羽煌看也不看便將議和條約書交予沁克薩。

  「正有此意。」明泉頷首道。

  鎮上唯一一間客棧已成灰燼,民居之內又太過狹小,看來看去還是選在街中。所幸這兩日,天清氣爽,風貫東西也是徐徐。

  跋羽煌夾起一口青菜,放入嘴裡,咀嚼半天咽下道:「北夷人尚葷,不懂宣朝為何有人茹素,本王真該帶個禦廚回去做幾個地道宣朝菜讓他們嘗嘗。」

  「一個禦廚所會的不過冰山一角,宣朝光是菜系便分四類,攝政王何不讓他們來我宣朝吃個盡興。」

  「皇上果然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攝政王肯麼?」

  跋羽煌嘴角一勾,「不肯。」他揮手,兩旁侍者將北夷美食源源奉上,「來來來,各位也嘗嘗我北夷風味。」

  一頭頭被抬上來的烤乳豬頓時吸引眾人目光,油燦燦的金光令人食欲大動。與材料講究工序繁複的宣朝菜肴相比,北夷更注重食物本身的味道,做法也十分簡潔,在資源匱乏的夏家鎮自然更佔優勢。

  小小一盤盤的碟子在烤乳豬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寒酸。

  北夷官員目光灼灼地看過來,似乎想看宣朝官員是撲上來,還是推出去。

  明泉拿起與烤乳豬放在同一盤子裡的小銀刀,再嚴實阻止之前切了一塊放進嘴裡,笑道:「大家多吃點,最好把六百五十萬兩統統吃回來。」

  眾人聞言再無顧忌,都放開懷抱吃起來。

  跋羽煌道:「過不了許久,光一個夏家鎮恐怕就遠遠不止六百五十萬兩。」

  兩國戰火歇止,夏家鎮作為重要紐帶,光是稅收便極為可觀。他不是沒考慮過據為己有,但是一考慮到北夷並無王四海這樣富甲一方的豪商,二是北夷崇武,論經商實在不如宣朝,因此才做了個順水人情,當然該拿的好處他也沒手軟。

  「那又如何?夏家鎮三成稅收還不是由你們坐享其成?」

  「以盟友來說,皇上未免太見外了,兩國通商合則兩利,何來坐享其成之說。」他起身,從侍者手中拿過一隻酒壺向她走來,「本王已嘗過數壇貴國的月下酌,皇上何不嘗嘗我北夷的烈酒。」

  站在明泉身後的阮漢宸突然身體一繃,向來沉靜如水的眸子竟露出幾分不滿來。

  跋羽煌瞧得有趣,更殷勤地親自為她斟上酒,「本王難得敬酒,皇上千萬莫要駁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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