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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浮木極滑,一腳踩下,差點撲空,明泉大半身子只好仍掛在斐旭身上,腳下幾乎著空。斐旭摟著她的手有點緊,明泉不適地掙扎了下。

  斐旭無奈地松了點,她又滑了下,一隻腳濕漉漉地從水裡撈起,他只好又摟緊。

  浮木原本被水沖得四散亂躥,但斐旭以內力灌輸,將它控制如靴般得心應手。

  漫天水濤中,一葉悠閒小舟載著一對緊摟的男女,有條不紊地破浪而行。

  第二十四章 風雨

  轉眼已是二月下旬,正是春寒料峭,積雪初融的時節。

  長慶宮飛角簷下,冰珠點滴。

  如意端著點心走到廊下,抖了抖身上新沾的晨霜,小心地彎腰推門進屋。

  迎面的溫暖讓他全身一軟。振了振神,他輕手輕腳將點心放在桌上,回身撥了撥盆裡的炭火,又把窗子打開半扇,才恭敬地朝著內室道:「主子,好歹先歇歇吧。都兩個時辰了。」

  醮墨的筆尖微微一頓,又在白紙上書了幾筆才放在筆臺上。安蓮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輕聲道:「進來吧。」

  「是,主子。」如意端起盤子,細細將簾子撥開,卻見一個黑瘦的小太監站在桌邊,烏溜溜的眼珠戲謔地看著他。

  「招財?!」如意詫異脫口。

  小太監笑嘻嘻地朝他打了個千兒道:「奴才小關子給如總管請安。」

  如意瞄了眼安蓮的臉色,含糊地應了聲,將盤子放到書桌上,離他手肘半尺處。

  「徐蓄子這幾日還是照常來嗎?」安蓮隨手拈起一塊桂花糕,放入嘴裡,過分甜膩的香味瞬息讓他蹙了眉。

  如意立刻奉上茶水,「日日都來,辰時到戌時走,風雨無阻。」

  接過茶,輕啜了一口,安蓮若有所思,「徐蓄子可有說什麼?」

  「不曾,一坐就是半天,除了用膳解手外,連動也不動。」如意見他放下杯子,又道,「禦膳房說皇上最愛吃甜點,每晚都要準備一份在寢宮裡。主子不再嘗嘗?」

  安蓮捏了塊白糖糕輕咬一口,抿了抿,放棄地擱回盤裡。

  「還是讓禦膳房再做些別的點心?」如意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他。

  安蓮眼眸放柔,「你不必事事如此小心。」

  如意嘴巴囁嚅了下,小聲道:「這是奴才的職責。」

  若非身在宮廷,如意的棱角也不會被磨平得如此早如此快。安蓮微微一歎,轉了話題,「徐家的人可還是每日遞求見摺子?」

  「是,只是署名換成連鐫久大人了。」

  「連鐫久?」他正要提筆的手一頓。沒想到徐家竟能請動他,原以為他會搬動範拙這著救兵呢。想了想,「那便准了吧。」

  如意遲疑道:「可需回常太妃一聲?」自榮保宮被封之後,安蓮就將宮廷事務交還常太妃,因此徐家人想要進宮按理是須經過她的批准。不過對外還是以安蓮為主,畢竟這是皇上留的旨意。

  安蓮搖頭,「不必。讓他們明日正午來長慶宮吧。」

  長慶宮?如意驚了下,正好與小關子的目光撞在一處,後者朝他淘氣地吐了吐舌頭。

  「是。」他躬下身,慢慢退了出去。

  小關子看著閡上的門,笑道:「少爺好眼光,當初挑如意的時候,老爺還怕他沒受過訓練,不夠機靈呢。」

  安蓮筆下未停,置若罔聞。

  小關子碰了個釘子,也不以為意,咳嗽一聲又道:「金鵬老將軍平日最疼彭挺,如今老來失子,悲痛可想一二。雖有範拙在一邊安撫,終究按捺不住,戚州最近風波頻起,連北夷都得了風聲。」

  安蓮偏頭看了他一眼,正當他以為他要說什麼時,卻見他纖長的手指點了點杯蓋。

  小關子一怔,立馬捧起茶壺沏上。

  安蓮端杯輕啜,繼續蘸墨輕書。

  「少爺,」小關子眼珠一轉,小聲問道,「你可是想讓徐彭兩家鷸蚌相爭,我們好漁翁得利?」他舔了舔嘴唇兀自接下去,「不過老爺說徐彭兩家的勢力若耗費太巨,恐怕收過來也沒什麼價值了。」

  啪得一聲,筆臺上多了支未幹的狼毫。

  小關子抬起頭,張著綠豆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安蓮,只見他站起身,清冷的目光落在臉上,一陣清涼。

  「少……」話只吐了一個字,那襲白衣卻擦身去了。

  「待墨幹了,便送去給他。」還沒等小關子回過味來,冷冷的聲音已消失在閉閡的門縫間了。

  小關子好奇地拿起那張紙,一陣梅花清香撲鼻,他情不自禁地揉揉鼻子,細聲念道:「晨起卯時,一刻進早膳,黑米粥一碗……」

  這個……送去給老爺?小關子縮了縮腦袋。恩,還是派別人去吧。

  徐克敵親人進宮的消息一傳開,請命探親的摺子便源源不絕地飛向清惠宮。常太妃一聲未吭,令司禮太監按序排了日子,全部照準。因此皇宮上下一片喜氣洋洋,比新春更甚,連遠在千里的鎮北國公府都來了人。

  金伯雨也趁機遞了摺子,憑著常太妃的關係,順利排進第一撥。

  未時不到,他便候在昌順門外等待宣見。宮裡訂的時間是未時一刻,不能早不能晚,到了時辰,再由被探望的主子決定是否召見。因此他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其他宮人閒聊打發時間。

  正在說話間,卻見一個身穿深綠繡金秋菊長襖的中年婦人縮著雙手,在一個黑瘦小太監的帶領下低頭走過。

  他見他們的去向是後宮便留了心,朝适才打趣的太監笑道:「這是哪家的親眷,好大的面子,連候旨的工夫都省了。」

  那太監嘿嘿一笑,幾分賣弄幾分豔羨道,「可不是,沒有徐蓄子起頭,後宮哪有這番熱鬧。人家身後可傍著個安侍臣呢,誰能不給他面子。連帶他身邊的人都水漲船高,不得了得很。」

  金伯雨頓覺沒趣,強笑道:「到底是皇上身邊的人,果然不同。」

  那太監平日就愛嚼舌根,此刻更是談興大起,聞言搖頭道:「這話又不對了。就算同是皇上身邊人,卻還是分個三五九等的。」

  「此話怎講?」

  「這個嘛,」那太監朝四周小心地張望一圈,見別人都沒注意他們,才小聲道,「宮裡頭誰不知道皇上自選秀來隻寵倖了安侍臣一個人,其他人別說上龍榻,連手都沒碰過呢。」

  金伯雨心中一驚,表面卻笑道:「怎麼可能,自古帝王哪個不是左擁右抱,難道當今皇上還要為安侍臣守身不成?」

  「哎,誰說不是呢。」那太監歎了口氣,「可憐那些進了宮的蓄子們,恐怕就要抱著冷被過一輩子了。」他頓了頓,又附在他耳邊,神秘兮兮道,「聽說那位馮蓄子還是只童子雞哩,若這輩子連女人的滋味都沒嘗過就埋在這裡也太可惜了。」

  這話從一個太監嘴裡說出來聽著卻有些彆扭。金伯雨強忍住笑,連連應是。

  那太監還待說什麼,眼角瞥見常太妃身邊第一得力人張富貴正在幾個年輕太監的簇擁下款款走來,眼睛大老遠便直盯著他看,只得悻然地住了嘴。

  張富貴到了跟前,要笑不笑道,「郭公公的嘴巴還是一刻不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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