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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宮中雖是猜疑萬千,卻也無人敢明目張膽試探上意。畢竟揣測聖意的罪名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就可能有滅頂之災。

  明泉坐在瑤涓宮裡閉目養神。

  三個時辰走訪四大太妃實在是太累的差事。不過這也是必須的障眼法,等她走後,自會有好事之人將目光自安蓮身上分過一半。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惜這個東風卻不好借。

  她腦中思緒千轉,連帶眼珠也不停動著。

  「既然睡不著,不如起來吃點點心。」瑤涓冷清卻細軟的聲音在近身響起。

  明泉抖了抖睫毛,張開眼道:「皇姐怎知朕未睡著?」

  「你的睫毛委實動得太過厲害了。」她側坐在桌子邊,抿嘴一笑。

  明泉吐了吐舌頭,跳起來坐到她對面,順手拿起一塊芙蓉糕放進嘴裡,嚼了幾口下嚥後方道,「嗯,怎麼同樣的芙蓉糕,皇姐的就比朕的好吃?」

  「你若喜歡,常常來吃便是。」她將整盤芙蓉糕推到她面前。

  明泉歎了口氣,「可惜春祭臨近,朕一走兩月,只怕下次來時,這兒的草都碧了。」

  瑤涓啜著茶,並未接話。

  「……朕明日約了羅郡王。宮中朝中變數難定,有他照看皇姐,朕也放心。」她雙目看著盈盈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狀若不經意道。

  「我不過是個下堂王妃,不受寵的公主。朝中動盪豈會波及?」瑤涓漠然反詰。

  明泉一窒。當她希望玉流坦白的時候,玉流選擇了沉默。當她希望瑤涓迷糊的時候,她卻選擇了清醒。就算身為萬乘之尊,也無法事事如意。

  「朕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她口氣微軟。太子反目,高陽王心懷叵測,玉流含怨而嫁,她身邊最親的親人中只剩下瑤涓還在身邊。她甚至已有了瑤涓反對,便放棄這步棋的打算。

  即使未抬頭,明泉亦感到近在咫尺的灼灼眼神。

  半晌,才聽她歎了口氣,「為何不看我?」

  明泉緩緩抬起頭來,卻見瑤涓嬌豔脫俗的臉上掛著淺笑,平日裡紋絲不動的寧靜眼波中微微漾出如水溫柔,「皇姐……」

  「既喚我皇姐,又有何不可坦言?」瑤涓輕輕撫上她的鬢髮,「身為帝王,就須以天下為重,以民生為重。玉流也好,我也罷,在出生皇家那天,就註定了不由自主的命運。」

  明泉按住在耳邊輕撫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雙目,似乎想找出一絲一點的不情願,「皇姐。」

  「若說不怨,那是自欺欺人。可是怨有何用?不過徒惹自哀,招人厭煩。」她搖頭制止明泉的張口欲言,「今日後宮的風波跌宕我亦有耳聞,因此你的來意我也猜到幾分。無須遮掩,你我同是帝室一脈,論年歲,我尚虛長,可偌大擔子卻由你獨挑。換了以往,我也未必在乎。可如今,見你為國事擔憂之餘,還要掛懷我的家事,心中一直惴惴難安。」

  明泉眼眶一熱,險險掉下淚來。

  自登極以來,先經歷太子湯率兵造反,再是與玉流交惡,而後連自小親厚的高陽王也心懷異志,可說把她逼入了眾叛親離的境地。而如今,這個一向不聞世事的皇姐卻願意站在她身邊,分擔解憂,可說是一枚定心丸,穩住了她飄搖落寞的心。

  「安蓮不能去皇陵甚為可惜。」瑤涓話鋒一轉,「想必列祖列宗在天有靈,也很想見到女帝的伴侶。」

  明泉俏臉一紅,吸了吸鼻子嬌嗔道:「皇姐幾時也學會嚼舌頭了。」

  「怎麼是嚼舌頭呢。」她意味深長道,「皇夫一職責任重大。我原先對他還有幾分顧忌,畢竟他曾站在叛軍一方。只是那日我聽他琴聲,卻也覺出幾分綿綿情意來。這後宮中,能讓他安心生情,並未惶惑顧慮的,也只你一人吧?」

  「情意?」明泉先是眼睛一亮,隨即黯然道,「恐怕他心裡惱恨更多。」

  瑤涓不解道:「他一個階下囚,手下敗將能登上萬萬人之上的皇夫寶座可說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哪裡還會惱恨?」

  他惱恨的正是這個名聲這個理由啊。明泉心中苦悶不已,嘴上卻道:「皇夫人選非同小可,豈能說定就定。」

  「那你要選誰?跋羽煌?還是……」她拖長音,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帝師?」

  明泉吃了一驚,「怎麼會扯起他?」

  瑤涓淡然一笑:「偶爾聽到宮人的閑言罷了。」

  恐怕不是偶爾吧?瑤涓回宮以來幾乎足不出戶,來來去去也不過是瑤涓宮的裡裡外外。而且她的性子比她還穩重三分,能說出這話來,雖是試探,但必然有幾分把握。

  想到這裡她頗為氣憤。這消息,嚴實和阮漢宸都不曾透露半分。

  「於公,他是朕的老師兼戰友。於私,他可算是半個知己。皇姐切莫信那些不實謠言。」

  「我信與不信有何要緊,不過是惋然一歎,或湊趣一笑罷了,只恐落到其他人耳裡,衍生不必要的麻煩。」她笑著眨了眨眼睛。

  瑤涓容貌秀美,平素又端莊雅靜,突然做出這麼個動作,說不出的俏麗風情。

  明泉撇了撇嘴,「謠言止於智者,朕才不稀罕其他人的想法。」話雖如此,眼裡卻還是微微流露幾許惱意。

  瑤涓淡笑而過,不再追問。

  入了夜的長慶宮氣勢磅礴,燈火如晝。

  這幾日送禮拜訪的人馬差點將長慶、信合兩宮的門檻踏破。

  明泉到時,正巧遇到馮穎與安鳳坡兩人從裡相攜而出,步履互和,不時對視談笑,神情雖說不上親熱,卻也十分歡娛。

  見到她時,先是雙雙一怔,隨即側身行禮。

  一個白衣纖骨,一個玉帛可愛,站在一起,倒也襯托。

  「平身。」明泉淡淡道,腳步不停地擦肩而過。

  心裡雖是對這樣的組合驚訝不已,不過在這宮裡既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沈雁鳴轉而與薛學淺交好,馮穎另找盟友也在常理。每次見到安鳳坡,她總有種隱隱的排斥和不安,卻又說不上究竟。

  如意大老遠就小跑著過來,近了前打千道:「奴才給皇上請安。」

  會自稱奴才了,看來這段時日在宮裡長進不少。明泉隨意點了點頭,「起來吧,安侍臣可在?」

  「回皇上,已歇下了。」如意大聲道。

  明泉一呆,卻見薛學淺在幾個太監的簇擁下自裡面出來,藏青的大氅將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溫雅文秀的素顏,連紅彤的燈光也遮不住那細膩柔滑的嬌白。

  薛學淺止了步。自選秀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到明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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