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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如今,卻有人淩厲萬鈞地說出這一句,簡直是痛快到了極點。

  眾人面露喜悅激動,正要歡呼雀躍,布料,空中卻突兀地傳來一聲冷笑。

  「真是好威風,好氣派的一句!只可惜,你們這些魔徒只有嘴皮子最有力。」

  這一聲宛如晴天霹靂,驚得眾人都是一呆——大家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值此天門盛典,居然會有人前來踢館尋釁?!

  循聲回頭,卻見來時的殘破碼頭上,一道五色曼陀羅光華正盛,光輪之中,無窮篆字符文飛轉,只望去一眼,就好似洪荒初開、天命循環不休。在這舊城廢墟中,一切的黑暗,在這一道輝煌光明之下,都顯得單薄和畏縮了。

  五色光輪之下,一艘艘懸掛有清韻齋徽記的白色蓮花船輕盈駛來,在寂靜的暗流中,顯得清聖凜然。四周人群發出不安的嗡嗡聲,害怕、憎恨、狂怒的氣氛蔓延著,卻都不敢擅動,靜靜的等待門主示下。

  「是你,明瑤華。」無翳公子輕聲一笑,漫不經心地一手托腮,略帶興味的眼,看向不遠處這星星點點的船隻。

  「今日是我天門盛典,你也是來觀禮,想討一杯薄酒喝嗎?」

  五色光輪不動,下首卻傳來一聲憤怒清喝。

  「你這魔頭,死到臨頭還敢呈口舌之快!」尋聲看時,卻見為首一艘船上,站著一位紫衣翩躚的清麗女子,額前一點朱砂紅痕,卻更添幾份仙氣飄逸。

  「哦?原來是羽織聖女……」

  無翳公子微微眯眼,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憤怒的羽織,輕笑道:「聖女今日,好似分外激動,這幅小模樣好似恨不能把本座碎屍萬段——」

  他神情憊懶地眨了眨眼,略帶輕佻地邪笑道:「難道,你是在本座手上吃了什麼虧,所以才如此羞憤?」

  這話一出,眾人雖然有些害怕,卻忍不住偷眼去看羽織的表情——果然見她氣怒交加,面孔都微微漲紅了。這些魔道之人都不算什麼柳下惠正人君子,腦子裡頓時浮現出許多曖昧情色之事,一道道曖昧淫褻的目光不住地在羽織和自家主君之間來回打量,甚至有人已經笑出聲來。

  羽織驀然被這麼多人以惡意淫邪的視線打量,心中更是怒不可遏,雖然知道眼前這人的真實身份,卻也不禁氣得眼前一陣發黑。

  「哼,今日你在劫難逃,我又何必與將死之人多費唇舌。」

  「聽你話意,今天是要跟我天門決一生死?」無翳公子蔑然一笑,長袖一甩,「你若要戰,我便奉陪到底!」

  這一句一出,現場頓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兩方之人摩拳擦掌,幾乎能聞到火藥味。

  然而無翳公子終究是心機深沉,他瞥一眼半空中,冷然不動不言的五色光輪,心中卻是暗暗覺得怪異——清韻齋與天門,雖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今日這麼浩浩蕩蕩地沖進來,卻也是出人意料——他們究竟意欲何為?難道真是來打個你死我活的?

  明瑤華是個怎樣的人,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論心機之可怕,她簡直可列入當世前三。

  這樣一個人,會因為衝動而來攻打天門?

  顯然,這絕對不可能!

  第二百六十章 天雷地火意氣爭

  想到此處,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好似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心神一轉,他立刻看向下手座位的青鸞,悄然以目示意,後者顯然也覺著不對,立刻對他的暗示心領神會,驀然起身,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朝一旁匆匆遁身而去。

  「哼,我們清韻齋與你們這些魔頭,早就該決一生死——不過今日,另外有人要尋你晦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你今日該嘗到這句話的滋味了。」

  隨著羽織這一聲得意輕笑,只聽一陣轟然鈍響,正殿側面的岩石突然發出連爆聲,石屑與粉塵頓時彌漫在整個殿堂,所有人毫無防備,一邊咳嗽著一邊躲閃避讓。

  「這是什麼回事?」

  「這地下宮殿要塌了?」

  驚叫連連中,無翳公子的嗓音隔空而來,「大家冷靜,站在原地別動。」清脆嗓音打破混亂,所有人畢竟不是凡夫俗子,冷靜下來後,自發地以術法驅散煙塵,卻赫然發覺,原先正殿傾斜的角落,那自然堵住的岩石,此時卻被火藥炸了個大洞。而黑森森的洞窟之中,傳來的卻是越來越清晰的甲胄刀戟聲。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有無數身著光甲的精銳士兵從中躍出。

  「這是——」

  五翳公子悚然一驚,頓時猜到四五分,心中不由咯噔一聲,唇角弧度一緊,方才的不羈終於被打破。

  「你方才不是說,我清韻齋打著斬妖除魔的旗幟,干擾人間帝王之事嗎……」

  清聖慈憫的笑聲,從五色光輪中發出,明瑤華打破了沉寂,終於開口。

  「那麼,我就奉請人間的帝王來清剿你們這群魔道中人,這樣你總該啞口無言了吧?」

  端甯嚴正的笑聲,聽入無翳公子耳中,卻是最惡毒的諷刺。就在兩人說話之間,無數的兵士們將正殿圍的水榭不通,術者們驚怒交加就要動手反抗。

  「都給我住手!」

  一聲疾喝,宛如冰破玉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

  無翳公子在寶座之上坐直了身子。冷然瞪視著眼前這無數的精銳兵士,目光在他們身上甲胄間,朝廷專有的打造標誌上停留了一瞬,眼中細碎而熠熠的光芒,變得更加冷然而危險。

  他抬起頭,高傲的下頜卻比玉瓷更精緻,那般脆弱到妖異的美。

  「既然來了,又何必躲閃著不見人呢……陛下,左相,或者是你們兩位都在?」

  隨著這一聲石破天驚的質問,從岩洞之內緩緩走出兩人,一人玄衣金冠,衣繡九龍,另一人白發紫衣,銀冠博然。

  無翳公子冷冷地掃視兩人,似笑非笑地譏諷道:「你們兩位,一為本座之君,另一位是本座的同僚。如果想來觀禮,只消說一聲就好,又何必弄出這麼大的陣仗?」

  昭元帝目光深邃地看著他,面容無喜無怒,看不出任何端倪、而一旁的左相卻是以看蛇蠍毒物的眼神盯著他,唇邊的笑意冷酷而刻毒,「大軍已將此地團團包圍,你的國師府也在控制之中,你覺得我們是來觀禮的嗎?」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是應陛下之邀出山輔佐的,乃是陛下的臣子,為何今日,反而對我兵戈相對,突然鬧了這一出?!」

  「事到如今,你還敢裝腔作勢?!」左相勃然大怒,正要指斥他假託身份欲行不軌之事,一旁的昭元帝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原本,我一點兒也不相信他們的話。無論是對你,還是對無翳公子,真都沒有抱著猜忌的心情,以前沒有,現在更不想有。」

  在各懷心思的眾人面前,他嗓音低沉,就這麼直勾勾地仰望著寶座上的那人,銳利而深邃的目光,好似要穿透無翳公子的面具,看透他內心最深處。

  無翳公子也望定了他,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好似要看透,眼前這冷然君王的心。

  夜風從破開的岩洞中呼嘯穿過,浮動兩人的衣袂,那對視的雙眼,有著難以察覺的遲疑與眷戀,更有堅定立場的冷然不讓。

  「既然對我還有信任,為何要聽信清韻齋的人搬弄是非,反過來對我刀柄相對?」

  無翳公子凝視著她,深黑眼眸中,只印出他一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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