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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盈尺白鹽寒,滿爐紅玉熱。」

  呢喃軟儂的唱詞,酥入人心,四周卻湧起無邊火焰,幾乎要將天地都焚燒殆盡。

  無翳公子手中金劍不停,仍在專心致志的削除青線,腳下連踏罡步,運化自如的躲閃開去。

  未及喘息,另一道天碧雲青長索又猛然席捲腳下,水氣氤氳襲面而來,他縱身一躍,極為驚險。

  「淺碧眉長約細枝,深紅短刺勾春色。」

  唱詞越發靡麗入耳,詞鋒卻是宛如裹在春水綠波中的毒芒,讓人不寒而慄。

  碧索未退,土黃之索又至,竟是茫然大地磅礴之威,五色捆仙索,代表五形相生相剋,彼此接應攻勢之下,無翳公子左支右拙,避讓餘地越來越小了。

  昭元帝見此險情,目光一凜,探手取下玉制發冠,內力運足,一擲而出,正中五色捆仙索正中的巨大葉扇。

  葉扇猛然一震,發出不穩的嗡嗡聲,五色捆仙索頓時一滯,一旁的薛汶隨即從錦囊中射出無數白子,交織成術力之網,將五形之局打亂。

  無翳公子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隨即似笑非笑的看向左相,「危急關頭,左相大人也該一展身手了吧?」

  左想冷冷瞪他,隨即慢條斯理的抽出佩劍,頓時寒光熠熠,殺氣清光撲面而來。

  他劍意醞釀吞吐,劍身發出金玉之聲,隨即有青氣劍蓮朵朵生輝,凜然刺向赤紅飛索。

  赤紅飛索非綢非帛,好似有靈性一般扭彎躲閃,但青蓮劍氣霸道酷烈,宛如流星遝月直擊而去,飛索被攔腰一斬,無數劍意以瞬息之速落在同一點上,即使是法寶重器,也經不住這等打擊,竟是被刺出了一道缺口!

  五色捆仙索本是渾然一體,此處一破,術法之力宛如怒濤破堤,蛟龍入海,頓時五色之索頹然落地,好似死物一般。

  無翳公子手中不停,眼中閃過一道成竹在胸的笑意,心念一動,天信印轟然壓下,竟是將太后所布幻境打了個粉碎!

  第二百十五章 橫眉冷對千夫指

  靡麗柔光化為片碎星羽,消失於眾人眼前,眾人發覺自己重新置身於寢殿之中,夜涼之風正從大開的窗格中吹拂而入,不禁覺得恍然如夢。

  昭元帝松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忽然覺得頭腦之中疼痛欲裂,整個人面色重為蒼白,他死死咬牙,不讓自己呻吟出聲,而周圍人也已經發覺了他的異狀,紛紛上前服侍——

  「皇上,您怎樣了?」

  「別碰他!」

  一聲冷喝,出自無翳公子之口,他終於大功告成,收起了手中金劍,而虛空之中那顆心臟也不再被青線纏繞,緩緩消失於空中。

  「噬心蟲已滅,為何皇上又開始頭疼?」

  一旁薛汶皺眉問道。

  「太后是他生身之母,她以相同血脈引動絕殺之咒,天雷引路,葬送黃泉——這是鐵了心要他的命啊!」

  無翳公子終於收起了漫不經心的微笑,雙目幽然如電,看向無邊夜色的窗外,咬牙低聲道——

  「妖婦,你真是沒完沒了了!」

  隨著他這一聲怒喝,窗外頓時雷聲大作,蒼穹之高處竟有白燦閃電不斷旋動,形成一道詭異的鬼面旋渦,妖風肆作之下,竟是淋下無邊紅雨,猩紅宛如鬼煞之血。

  血雨如幕,將天地之間都染成不祥,所過之處,竟紛紛被血雨腐蝕,化為殘木碎石,窗邊有人被濺上幾滴,頓時便是肉爛骨穿。

  巍峨宮室被血雨浸染,碎石木屑紛紛落下,連屋簷都腐蝕成一塊塊殘片,寬大藻井再也承受不住,頓時破開一個大洞,引得宮女尖叫出聲。

  無邊血雨,鬼聲齊哭,才脫險境的人們頓時又陷死地。

  「百鬼夜哭,上古巫覡之術嗎?」

  無翳公子昂首佇立,長髮披散宛如烏墨,面色被幻具所遮看不真切,惟有唇邊那一道高傲而輕蔑的冷意,卻昭示著主人心中的怒火。

  「巫乃旁門左道,不屬天地萬物序列,我的十二信印對此毫無作用——你以為,這樣我就束手無策了嗎?」

  他越是狂怒,嗓音越是清冽動聽,薄而冷厲的唇色越顯豔麗嫣紅,宛如火中紅玉一般。

  他隨即從袖中取出一炳桃木劍,劍身古樸彎曲,黑沉沉毫無美感,另一手取出一疊黃色符紙。

  他也不用朱砂,將食指伸至唇邊,狠狠用牙一咬,沁出鮮紅血滴來,就此信手在符紙上龍飛鳳舞,畫下重重古篆,最後單手掐決一點,符紙竟平空自燃出明亮火焰來。

  符灰落在桃木劍上,頓時劍身發亮,宛如有靈一般直立而起,向著窗外便是一斬,只聽轟隆一聲霹靂,巨響震得人耳朵發聾,各人都好似丟了魂一般。

  鬼哭聲退散,而血雨仍是潺潺而下,無翳公子面無表情,又以鮮血連續在符紙上畫下咒文,頓時鮮紅字跡不斷閃過銀光,直直擊向窗外,於是雷聲更響,霹靂之聲簡直要把這殘破的宮殿摧毀。

  桃木劍迎著雷電飛躍而去,好似在與什麼無形之物作著殊死搏鬥,夜空之中雷電聲越發嚇人,雙方竟是相持難下。

  昭元帝咬牙忍著額際的暈痛,伸手欲取床頭配劍,抬眼一瞥,卻見無翳公子腳下一虛,一個踉蹌竟向後跌倒,他不假思索的上前一接,竟將無翳公子抱在懷中。

  冰冷,柔軟的軀體,就這麼被他抱了個滿懷,鼻端縈繞著奇妙的冷曇之香,恍惚間讓他感覺熟悉。

  那樣的香味,到底是在哪裡聞過……

  昭元帝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卻聽胸前傳來冷冷聲調,「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這才發覺,自己居然把他緊緊抱在臂彎,不曾放手。

  昭元帝冷然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尷尬窘迫的可疑微紅,他咳了一聲,正要道歉,卻見無翳公子居然就勢靠在他肩上,似笑非笑道:「我的腳崴了。」

  昭元帝默然,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卻聽那人在他肩頭低聲道:「你母親還真是能難纏,鬧騰了這麼久,可把我累壞了。」

  這話聽著象嘲諷,仔細辨別,卻分明是抱怨,甚至……撒嬌?

  昭元帝眉心古怪的皺了一個點,嘴唇動了動,更不知該說什麼好。

  胸前傳來輕微震動,顯然那人正在低聲發笑——無翳公子喜怒無常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卻發作的更讓人摸不著頭腦。

  無翳公子伸手指向窗前,只見桃木劍橫窗而刺,卻與無形雷電與血雨戰得激烈,「我們術者之間的鬥爭,一時半會是分不出勝負的——而這座寢宮裡的人,尤其是你的傷勢,卻是不能再拖了。」

  他的嗓音冷然帶笑,即使是在說如此不祥言語,仍是散漫不羈,就像是與己無關。

  「我倒是有個辦法,能一勞永逸——就看你舍不捨得弑親了?」

  他的笑聲張狂而詭譎,好似在耳邊喃喃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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