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殿上歡 | 上頁 下頁
一八六


  他寵溺的淡笑著,倒滿一酒盅,很是豪氣的一飲而盡。

  「頭好暈……」

  他目光閃動著,卻是有些茫然了。

  「你活該,師父的桃花釀,雖然入口清醇甜美,後勁卻是很大……」

  她嬌嗔道,狡黠的雙眼笑成彎彎月牙,眼角波光卻明燦皎美得讓人心頭一蕩。

  雖然年方十歲,她身姿體態卻已隱隱顯出娉婷清豔之韻,寧非面色微緋,有些不自在的側過頭去,順手還替她捋了額上亂髮。

  丹離卻變戲法一般取出一隻碩大暗赤的犀角杯,滿滿了倒了一杯,用粉嫩舌頭舔啊舔的,居然喝了大半。

  「真的好甜……」

  丹離心滿意足的咕噥道。

  「你酒量還真不小嘛,看來倒是我班門弄斧了。」

  寧非輕擰了她的鼻尖,眼神因酒酣而略微茫然,卻更染上了三分深邃漆亮,宛如天上星辰一般。

  丹離一雙蓮足踢著庭中灰白色的蓍草,嬉笑著問道:「平素剛直嚴肅的象塊木頭的你,今天居然去偷出了師父珍藏的桃花釀,到底是在慶祝什麼?」

  閃亮雙眸凝視著她,卻帶了七分疼惜,三分疑惑,「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你真的忘記了嗎?」

  丹離目光一凝,這才驚覺恍然,「今天居然是——」

  「是你的生日,小迷糊。」

  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刮了她的鼻尖,「你連自己的生辰之誕都忘記了嗎?」

  我的生辰……

  正在丹離楞著的時候,寧非取出一具被葛布包裹著的長條形物件,「這是給你的。」

  丹離回眸一看,頓時驚住了。

  從外形觀之,心中就有七八分明白,未及解開束布,觸手已是金鐵般木質,清漆的柔光透過布紗入眼,只覺得一片心曠神怡。

  褪去重重束布,只見琴面黛黑宛幽冷,扣之錚錚聲清越,乃是上好絕佳的七弦焦尾古琴。

  「這具琴是我倆親手做的,有些簡陋,外形也太大了些——只是這內中也算別有乾坤。」

  寧非親手演示給她看,在關鍵榫節處一拍,底座移開後竟是中空,「裡面可以放上你的劍,因為它的刃面比世上任何一把都要寬,所以連琴身也制得寬而大了。」

  我的劍……

  世上別無第二的劍,因為無法找到劍鞘,而一直難以背負的劍,卻被他以這種匠心別具的方式解決了。

  從此後,身負長琴,雪衣翩躚,更是長劍在身,天下應可縱遊。

  一切都他的默默關心,細緻而不露痕跡,沒有一絲甜言蜜語,卻什麼都為自己考慮到了。

  夕陽西斜,殘光豔麗凝深,將並肩而坐的兩人剪影拖得更長,幾乎交織在一起,不分彼此。

  「多謝你……」

  那是暖心感動的哽咽,也是無法言明的焦灼複雜。

  甯非,天生酷愛劍術的你,永遠不會明白,我是為什麼耿耿於自己的劍,一時一刻都要帶在身邊。

  我的劍,只為殺戮而開。

  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怎麼又哭了,都大姑娘了,羞不羞啊……」

  話雖如此,卻仍是輕柔溫和的替自己擦去眼角的水跡。

  「還有琴弦沒調好呢,我們一起來吧。」

  四手交握,若時光能停留在這一刻的默契與溫存,便再無任何奢求了。

  ……

  沉浸在過往夢境中的丹離,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睡著,唇邊卻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她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胸口寸許的傷口早已止血,卻仍是莫名的高燒不退,太醫們束手無策。

  已是掌燈時分,天色晦離混沌,殿外刮起了大風,漸漸的,又落下了豆大的雨點。

  未央宮,帝皇的寢殿之中,昏暗看不清所在,只有鏡臺旁一枝長燭靜燃,幽然落下蠟淚。重重紗帳之後,一陣藥香氤氳縈繞。

  一道挺拔巍然的身影,靜靜走進了寢殿。他一身凜然,帶來了外間的風雨涼意,淡淡燭光倒映出他的影子,卻似被他周身的冷凝幽沉所攝,竟微微顫動搖曳。

  昭元帝身著玄黑便袍,長髮隨意束在身後,默然冷冷的凝視著低垂的紗帳。

  將手伸入帳中,輕輕撩起,以金鉤輕挽,出現在眼前的,便是那一張秀美而蒼白的臉。

  粗糙而涼薄的指尖輕輕輕觸及她的眉心,緩緩輕劃而下,昭元帝眯起眼,眼中卻是深不見底的冥暗——

  「你為什麼這麼傻……」

  低喃一語,彌散在整個深殿之中,低沉卻清晰得讓人感受到那種莫名的憤怒焦灼——

  「為什麼這麼傻呢?」

  他恨恨道,想將手收緊,卻終究不忍心,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又用絹巾擦去了唇邊的半點藥汁。

  多少年了,他邊有英勇死戰的將士,有深謀遠韜的謀師,也有居心叵測的細作,但卻從未有過這麼傻氣的宮妃。

  傻到讓人想敲開她的小腦瓜,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怎會膽大到沖進對決的險絕之境,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他身前。

  我不會讓開的!——聽聽她居然對刺客說這種話,簡直是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與爾同銷萬古愁

  昭元帝眯緊了眼,眼角卻有著微不可見的痙動。

  你若是要刺殺聖上,除非用這柄劍穿透我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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