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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左相話鋒一轉,「恒公子果真名不虛傳,瞬息之間便發現了刺客的蹤跡。」

  話中有話,顯然是疑上了恒公子。

  恒公子涵養頗佳,倒也不生氣,輕笑一聲答道:「我奏箜篌前,務必焚香淨心,來人身帶殺氣,立刻便擾亂了我之樂心,倒是讓大人見笑了——好在我也要在天都停留一段時日,容後再向大人請教音律。」

  左相默然無語,面容卻板得更黑更僵了。有人知道內情,竊笑著偷換了個眼色——左相精通詩史歌賦,又兼習律法民政,下棋也能贏過皇帝,惟獨在音律一道上,其實一竅不通,是個樂盲。

  恒公子這麼說,簡直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

  左相冷冷一笑,周圍人頓時噤若寒蟬,再不敢多使一個眼色,只聽左相直接問道:「恒公子太謙了——您的反應也不慢,方才您第一個沖上前來,倒也險些截住刺客,真是可惜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緊緊盯著恒公子,仔細觀察他面上任何一絲表情,想要

  看出端倪。

  讓他失望的是,恒公子笑容如往常一般春風和煦,「是啊……俗話說得好,一山還有一山高,此人能困住左相大人您,身手自是非凡,我與他失之交臂,未能交手,真是可惜了。」

  一旁眾人聽他們唇槍舌劍,只感覺背上已起了幾陣冷汗,雙眼望殿外一瞥,如蒙大赦的叫道:「太醫來了。」

  果然,太醫院院正率了一群太醫急急趕來,為眾人診治。

  白袍刺客似乎下手頗有分寸,運指如劍只是輕輕一揮,雖然將眾人甩出致傷,卻都沒傷到臟腑,休養一陣便也無礙。

  最為棘手的,卻是昭元帝那邊——左相站在廊柱邊,看著太醫們在偏殿靜閣進進出出,似乎是在為那位石昭儀的傷情傷透了腦筋。

  「真沒想到,她居然有這般膽識……」

  左相一揮紫袖,低聲說道,神色倒是略見緩和。

  方才那般驚險到極點的場面,即使是他,也為之霍然動容了。

  你要取他的性命,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方才那一句,錚錚有聲,英姿颯然,即使是身陷苦戰的他,也清楚的聽到了。

  「為了保護萬歲,她居然願意如此犧牲嗎?」

  左相凝起了眉,神色之間卻是若有所思。

  難得被他稱讚的丹離,如今正在昏迷之中。

  太醫來往了十數位,藥香將靜閣熏得內外透徹,但她卻仍是毫無醒來的跡象。

  帝王的冷怒擔憂,太醫的殷勤救治,以及絡繹不絕的從人服侍,她都毫無知覺,只是陷在自己的沉夢之中。

  恍恍惚惚,過往的一些記憶,宛如吉光片羽從眼前飛過。

  小小的女童,拖著一把高過自己頭頂的長劍,搖搖晃晃的在桃林間練習。

  十歲左右的男孩,手持一柄小小的木劍,默默的看著。

  「這裡太軟了,姿勢走樣。」

  「下盤不穩,人家出劍一掃,這樣……就倒了。」

  男孩沉聲說道,一邊用手中木劍示範,一掃之下,女童跌倒在地,骨碌碌滾了一身灰土。

  「站起來重新練吧——喂,你怎麼了?你別哭啊」

  一向沉默寡言的男孩,看著倔強流淚的小女童,頓時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

  桃林搖曳,有小小的花骨朵,初綻出嫩粉,若有若無的香氣縈繞在身邊。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下次我一定耐心教你……」

  默然無言的女童,流淚得更凶了。

  男孩越急越是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心一橫,他乾脆蹲下身來,笨拙的用袖子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此心竟如履薄冰

  日光照在她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晶瑩的淚水落下,一滴又一滴,她吸著小巧鼻尖,在他懷裡無聲的哭了。

  「別哭別哭……」

  男孩小心翼翼的拍著她的背,低聲誘哄安慰,輕柔又安穩的感覺縈繞心間,她睜大了眼,漸漸收起了淚。

  ……

  那時,她才剛剛拜入意劍門下,年方七歲,而他,也不過是十二歲的小小少年。

  師門的生活,隱遁深山,避離塵世的紛擾,三進的院落之中,青苔浸古階,桑梓滿庭院,一派古意盎然,日子過得安寧平靜。

  意劍門下無庸才,七八位同袍卻仍是每日勤練不輟,而後山的桃林,卻是他們兩人獨有的小天地。

  ……

  日月如梭,時光似箭,山中不知已三年。

  千萬樹桃花灼盛而放,粉豔瑩瑩,甜香旖旎。

  暮光低落,沉金柔輝之中,她與他,並肩而坐在散落的石碑之下,一起偷喝著同一罐酒。

  「好甜……」

  她用瓷勺舀一點,猶豫著用舌尖一舔,頓時整張臉都笑意粲然。

  「喝酒可不能這麼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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