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殿上歡 | 上頁 下頁
一七六


  「公子方才說起夜郎自大,朕倒不禁想起了那魏國之君,他狂妄昏聵,自以為天下無敵,屢屢向我挑釁——我朝略微教化他一些道理,難道不該嗎?」

  恒公子心中一凜,突然發覺,這位傳說中出身寒微,起勢軍伍的帝王,言辭鋒芒也絲毫不遜色。

  大殿之中仍是唇槍舌劍,丹離一個人悠悠哉哉走著,或是停在水閣邊賞魚,或是細看庭中垂燈——因為心生顧忌,怕再遭遇上什麼,她也不願再走得過遠。

  水閣之下,正圍著一群黑衣黑甲的驍勇兵士,中間一人嗓音粗礦豪邁,仍是熟悉,「這是皇上剛賜下的烤鹿肉,你們每人略用一些,共沐一下皇恩浩蕩吧」

  「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將士山呼一聲,頓時聲勢如雷,隨即便有人送上幾十大盤的烤鹿肉,金黃焦香的確實引人垂涎。

  能站在此地的,至少也是隊正級的,他們分批而來,匆匆嚼了幾片肉,便算是受賞了,隨即便要歸回原隊,絲毫不敢有任何怠慢,可見軍紀之森嚴。

  顏梓與這些人多年袍澤,也是熟慣了的,見面總也要笑駡兩句,隨即面孔一板,訓誡道:「今晚招待的乃是貴客,拿出你們的精氣神來,可別讓人小覷了去」

  頓時齊諾聲起,整齊劃一,竟是出奇的一致。

  最後只剩下一盤肉,周圍也只圍攏著零散七八人,這是顏梓自己親衛隊的,他親自帶隊守在此地,是因為此處地勢乃是整個德麟宮門戶所在。

  這本是右衛中郎將沈禰的職責所在,但昭元帝素來覺得此人沉穩有餘,卻缺乏震懾全場的啟示,今晚又非同尋常,若是來個術者亂黨之類的,只怕他未能掌控全域,所以派他去負責太后寢宮的安全,此地就乾脆交給顏梓全權負責了。

  想到這,顏梓摸了摸唇邊的胡茬,若有所思的皺起來眉——先前他跟薛汶在林中閒聊,卻隱約聽到一聲女子驚呼,而且頗有些熟悉——該不會有鬧出什麼事情來吧?

  他正在擔憂,薛汶又提了玉瓷酒瓶,一步三晃的從大殿裡出來了,「木頭,你還在盡忠職守的忙著啊。」

  他上下打量著顏梓,見他周身真氣略微提凝,眼觀四路,顯然時刻處於戒備之中,不由的搖了搖頭,笑道:「何必如此緊張呢,憑你的劍術與身法,若真有人能從你眼皮子底下入宮弑君,那簡直是白日見鬼了」

  顏梓搖了搖頭,面上毫無自得之色,只是一派剛直道:「須知一山還有一山高,比起某些絕世高人,我的功夫並不算如何。」

  一旁幾人都是他心腹親信,聽到這話可就不依了,紛紛道:「自打進入軍中,大小百餘陣,只覺得顏將軍銳不可當,宛如神人金剛一般,無論是槍術還是劍法,除了萬歲,根本無人稱得上您的對手。」

  更有人起哄道:「今日吃肉吃得痛快,可惜無酒——還是請顏將軍展演一下功夫,讓小的們開一下眼界。」

  顏梓豪邁一笑,正要大聲喝罵,一旁的薛汶居然也跟著湊熱鬧,笑道:「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過木頭你用上真功夫了,還真想看看呢」

  見眾人都如此哄鬧,顏梓也知道他們這幾天又是枯燥又是乏累,實在是想尋些趣味,於是微微頷首,取下腰間配劍,站定在水閣邊的大道上。

  但見雪光一閃,銳若神芒厲如閃電,眾人只覺得眼前疾風灼烈,顏梓的周身竟漾起一層金黃劍氣,紛飛之下宛如天降神罰,讓人只看一眼便腿腳發軟。

  劍招如此威勢,卻又行雲流水一般自如暢然,十六招一過,顏梓劍勢一收,頓時立身而凝,不遠處一棵大樹先是一晃,隨即竟化為齏粉,緩緩的坍塌落下。

  「真是好劍法!」

  薛汶興致勃勃的拍手,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神采,若有所思的笑問道:「看你的劍招意韻,依稀有……」

  他欲言又止,顏梓看了他一眼,卻大大方方道:「我的劍招,來自『意劍』一門。」

  什麼?

  周圍幾人頓時譁然。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凡是略通消息的武者,有哪個不知意劍之威?

  薛汶眉心一跳,眼中又是光芒一閃,嘖嘖稱奇道:「原來木頭你竟是意劍門下高足?虧我跟你相交這麼多年,居然不知道你來歷如此高深」

  「嚴格的說,我並不能算意劍門下。」

  顏梓面露懷念之色,仿佛想起少年清澀歲月,那段艱難的求學生涯,「我前往意劍之主隱居的山裡,卻被無形劍陣所阻,滯留山腳數月。我仔細揣摩意劍在山石上的留招痕跡,終於有所收穫,雖不能破劍陣,卻也上得半山腰——蒙意劍之主不棄,將我收為記名弟子,傳音助我深入修習石碑上的劍痕,六個月後,我才學成離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睨人才天下空

  什麼?

  「意劍」二字過耳,丹離心頭一震,不自覺的,雙手握住了梅枝,屏息而聽。

  風聲颯颯,吹得梅雨紛紛落下,亂如雪,紅似血,低微的沙沙聲,卻掩蓋住了被她纖手緊攥的枝幹剝落聲。

  顏梓抿了抿唇,半是自豪,半是傷感的歎道:「意劍之主習慣在山下石碑上留下劍痕,如果能破解其中真髓並通過劍陣的考驗,才真正能成為他的入室弟子,若是有所進益卻不能通過,便只能作為記名弟子了。」

  一旁有手下不可思議的驚歎道:「連顏將軍這般天才的資質,也只能作為記名弟子,那真正的意劍傳人到底該有何等高強的身手?」

  顏梓目光一暗,慨歎道:「聽意劍之主的口氣,這幾十年間,他的入室弟子也有七八人,但得了真傳的只有三個。」

  「只有三個啊……那算起來,顏將軍仍是天下間有數的高手啊何況你多年來浸潤行伍廝殺,武學偏向實戰,真動起手來,那三個所謂的真傳弟子也未必是你的對手了」

  「是啊是啊,總之,我們承認的第一高手,除萬歲以外,就是顏將軍了。」

  眾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說著高興,卻聽不遠處有人發出一聲冷笑聲:「真是一群井底之蛙」

  這一聲輕蔑清脆,讓眾人心頭一震,隨即卻是怒火上湧,紛紛回身罵道:「哪個兔崽子——」

  待看清來人的時候,眾人都是面色一變,連破口大駡的話都咬在舌尖,再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夜色迷離下,一人錦衣蟒袍,金絛玉帶,手中摺扇繪有八美圖,一身打扮精緻華貴,惟有一雙桃花眼灼灼含笑。

  「原來是熙王……」

  顏梓面色一沉,神色之間閃過不耐,臉頰微微抽動,齊整的行了一禮,卻連尊稱一句「殿下」也不願。

  其餘眾人對這位紈絝子弟做派的熙王也並不十分崇敬,行禮參見後,卻都有些惶恐尷尬——方才的一句「兔崽子」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沒?

  他與皇帝乃是一母所出,他若是兔崽子,當今聖上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眾人不免打了個冷顫,交換了個眼色,越發不敢多說多動了。

  薛汶卻是眼珠一轉,惟恐天下不亂的笑道:「多日不見,王爺更見英偉了——不過,方才您那句『井底之蛙』,卻是什麼意思?」

  想起這一句,顏梓鐵黑面孔上又閃過一道不悅——這個熙王向來不學無術,今日居然口出厥詞,真是豈有此理

  熙王輕聲一笑,將手中風光旖旎的八美圖扇面徐徐展開,唇邊笑意越發加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眾人都面色一沉,眼中露出怨憤不屑之色——他們都是出身昭元帝的精銳軍中,身經數十戰的悍勇無畏,打心眼裡看不起熙王這種世家名門的大少爺——更何況,他們也都隱隱約約的聽說,太后先前倉促改嫁,拋下尚是幼童的皇帝不管,就是一心貪慕富貴,嫁了熙王的父親……這些話說起來是大逆不道,但各人心頭都有個譜,對這位熙王就越加看不上了。

  顏梓面黑似鐵,客套僵硬的笑意也瞬間收了起來,面孔板得冷煞,沉聲道:「卻不知道末將等人究竟是怎麼得罪了王爺,竟會有這種話出口?」

  熙王舉起摺扇,優雅的打了個呵欠,「本王不過是路過,偶然聽他們把你吹噓得天上有地下無——什麼意劍的記名弟子,什麼天下間少有的高手,簡直是坐井觀天的可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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