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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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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盆中銀炭巧妙暖護,玉壺之中茶水仍是溫熱,一飲而盡後,她舔著唇邊水珠,仍是不知饜足。 於是繼續牛飲,連續三杯後,才感覺嗓子的火熱稍減。丹離站在床邊,靜靜聽著風聲嗚咽,信手一推,窗戶向外展開。 風卷得屋簷上的殘雪碎屑紛亂落下——這般寒冷的天候,冰雪本就難融,於是凝結成條,卻又被北風無情摧殘,最終落得支離破碎。 丹離伸出手接住,靜靜的,仿佛無意識的擺弄著。 她伸出手指,沾著冰屑,將它們一一擺好。 零散的冰屑在窗臺上逐漸現出形態——那高聳的是山,迎風搖擺的是樹,樹旁是一間小屋。 雖然簡陋,卻是活靈活現,指尖雖然冰冷,卻透著溫馨的氣息。 漸漸的,她的手指停下了,丹離垂下眼,任由冷風撲打在自己的臉上。 下一瞬,她嘟起唇,用力一吹,那些冰屑殘雪便四散而去,隨著北風飛向天涯海角。 「走到這一步,早已不能再回頭……」 她唇邊勾起一道燦爛笑意,聲調之冷,卻是透入骨髓。 她盈盈起身,正要更衣離去,此時卻聽半空中忽現一道鶴鳴,白光一閃後,一隻紙鶴突兀落在她掌中。 她略一看完,眼中光芒閃過,卻是無奈皺眉道:「深更半夜,他找國師做什麼?」 然而說歸說,她仍是將紙鶴拆了,三兩下翻折,掌心出現了一個小小紙人。 她輕吹一口氣,「去吧!」 白光又是一閃,紙人瞬間消失,她隨即閉上了眼,以心神附著在紙人之上。 宮牆一側,國師府三個大字高懸門上,真正是鐵鉤銀劃,墨色凝玉。 大門洞開之後,內中一片白霧,惟有朱紅女子甄兒緩緩步出,襝衽道:「萬歲,國師剛剛醒轉。」 昭元帝披了黑披風,隨意而立於門前,卻有著天然的威儀。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深夜驚擾國師,朕實在是有要事縈繞心頭。」 白霧之中,無翳公子的聲音帶笑,卻另有三分沉凝之肅,「今夜乃是多事之秋,皇上無法入睡,也是該然之事。」 他話鋒一轉,仍不改調侃輕嘲,「皇上不愧是真龍天子,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居然還有閒心召幸宮妃,真真讓我佩服。」 「只是偶遇而已……」 昭元帝的眼前瞬間浮現出丹離燦爛的笑靨,那般漫不經心的神情,他面上神色都為之一緩。好似要揮去這感覺,他停了一停,又解釋道:「我與侍衛們剛從宮外回來,卻聽到西北角落有淒厲尖叫聲,過去一探,卻正好撞見她們幾個偷偷摸摸的回宮。」 說到此處,他居然為之失笑,雖然只是一瞬,面上冰冷卻也瞬間融解化消。 「哈,果然是多事之夜。」 無翳公子悠然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先是金翅鳥顯示神跡,再是宮中出現被吸盡血液的乾屍,這一夜,到底有多少人徹夜忙碌啊……」 他說起「金翅鳥」三字,昭元帝周身氣息頓時變得冷冽冰寒,雙眸也閃過極焰之怒——那般深幽,是比雷霆更可怕的感覺。 無翳公子好似渾然不覺,竟是繼續調笑道:「聽說那位羽織聖女,與陛下頗有淵源,如今反目成仇,竟是如此決絕呀……」 「夠了!」 昭元帝低喝一聲,雙目如電一般射去,卻讓一旁的甄兒嚇得嬌軀一震。 昭元帝深吸一口氣,嗓音已然恢復了平靜,「國師又何必用話來激我?若我所料不差,與金翅鳥鏖戰的那一雙龍鳳,只怕也與您脫不了干係吧?」 無翳公子輕笑一聲,宛如冰玉落地,說不出的清脆好聽,隱隱間,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惑人意味—— 「若我說是,只怕萬歲心疼之餘,又要怪罪我唐突佳人了吧……」 昭元帝目光一閃,頓時面若沉水,「國師未免太小瞧朕了。」 他聲音仍是那般低沉,一字一句,卻是清晰得宛如利刃滑過心頭,「清韻齋與朕,此刻已成死敵,她們要扶持哪位『聖人』作天子,朕現在仍是一無所知。」 「哈……沉得住氣,才能藏得夠深。從這點上說,清韻齋主比起天寰、天樞兩位宗主,可算是勝出一籌。」 「說起這兩位宗主,朕倒是有一問……」 昭元帝直視迷霧後那片虛無之境,目光越發犀利冷然,「我那個不成材的弟弟也就罷了,另一位姬家後裔,到底是誰?」 他停了停,平心靜氣的說起自己的調查結果,「姬氏敗落已久,族譜已是散亂難尋。洛陽 的那一支只有一子留存,年僅七歲,還有兩支失散的更是杳無音訊,至今都續不回族譜,嫡系的這支就定居在天都,家主之子接連夭折,但是旁系卻不下數百人……」 他雙眸中閃過森然殺意,卻引得無翳公子哈哈大笑,「春秋時候屠岸賈為了殺絕趙氏之子,要將全國適齡嬰孩都處死——萬歲何不將姬氏各支都清除乾淨,永絕後患?」 「朕雖然不禁殺,卻並不是濫殺的暴君。」 昭元帝的聲音越發冷然,「姬氏乃是先朝皇裔,若朕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天下人更會小覷於我!」 「哈哈……陛下倒是胸襟寬闊。」 無翳公子笑得意味不明,半晌,才打了個呵欠道:「陛下害得我披衣而起,如今說話之間,卻又染了困意……若是無事,我可要去睡個回籠覺了。」 第九十七章 紫綬縱容爭及睡 隨即有細碎聲響,好似有人起步回房,昭元帝眉頭一凝,卻終究沒有發怒,「國師今夜大顯身手,破除金翅鳥的妖言惑眾,於社稷立下大功——你且先安歇,朕的賞賜隨後就到。」 「哦?那就多謝陛下厚賜了……」 迷霧中腳步聲越發遠去,只剩下一句悠然笑語—— 「看在陛下如此慷慨的份上,臣還是進一善勸:這幾晚宮中不會太平,吩咐宮人們若是惜命,最好不要亂走。」 昭元帝目光一凝,隨即想起了那幾具被吸盡血液的乾屍,他正欲追問,只聽國師府大門支呀一聲,徹底關上了。 昭元帝靜立於門前,面色陰晴莫測,直到他抬起頭,才發覺東方已微露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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