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殿上歡 | 上頁 下頁
八一


  昭元帝冷笑出聲,好似犀利冰冷的無形之鞭重擊在眾人之身,讓他們連心跳都漏慢了一拍,有膽小的甚至腳下發軟,搖搖欲墜。

  「真正妄開戰端的人是魏王!他倨傲無禮,居然敢拒見朕之使者——既然他如此有恃無恐,朕便讓他知道什麼是天子之威!」

  昭元帝驀然皺眉,輕拂袍袖之下,眾人只覺無形壓迫之力撲面而來,好似一塊千金巨石壓在胸前,讓人幾乎喘息不能。

  眾臣子不敢輕動,連交換眼色都不敢,有些明眼人已然看出皇帝是下定決心了,於是緘口不言,卻另有些飽學儒士忍無可忍,小聲議論道:「無論哪朝哪代的天子,都沒有如此頻繁的對諸侯用兵討伐——萬歲該不會是貪圖諸侯之疆土,這才出兵收為己有的吧?」

  這聲音說大不大,細微卻又清晰的傳入眾人耳中,頓時引得朝臣們面色劇變,有人厲聲呵斥,也有人若有所思,頓時滿殿騷動更甚。

  昭元帝目光如電,睥睨而精准的看向群臣隊列之中的某一人,隨即他大笑而起,昂藏身形映著逆向的日光,宛如神祗一般讓人敬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諸侯之國土雖廣……朕若有意,卻如探囊取物一般!」

  這話說得無比囂狂,卻偏偏滿是自信無比的氣勢,任誰也難以反駁。

  昭元帝的笑聲回蕩在大殿之中,無比豪邁,卻又含著無可言說的至高孤寂,他掃視著噤若寒蟬,重新又垂下頭的眾臣,笑意中更添譏誚苦澀——幾百年的成規舊俗,天子可以廢黜某一位諸侯,卻無法將其國土歸入朝廷,一旦觸動這一點,天下便是物議鼎沸!

  想到此處,他眉心皺痕更深,不期然的,那一夜羽織激憤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從周天子分封至今,哪有賢明的天子貪圖諸侯國的土地?!」

  「你這樣做,比起上古時候的暴君桀紂又有什麼區別?」

  ……

  他搖了搖頭,黑眸越發幽沉冷凝,劍眉深蹙後又緩緩舒展,終究將一聲歎息壓入心中——諸侯勢大,這幾百年中動輒威淩天子,使得九州四分五裂。剪除他們羽翼已是勢在必行!只有收回諸侯的國土,重新打散後劃分郡縣,分地賜予廣大流民,這天下才能真正太平!

  黑眸光芒一閃,他決意已定,負手而立於帝座之側,高瞰玉階之下,他正要正式下旨,此時卻聽殿外一陣淒厲驚呼——

  「天……天上!」

  突兀一聲嚇得人齊齊看向門邊,下一瞬,無數人的驚悚尖叫在殿外廣庭中響起!

  靠著門窗站立的朝臣、嬪妃也是不明所以,卻發覺自己眼前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他們朝外望去,隨即也爆發出一陣不敢置信的驚叫聲——

  「天、天暗下來了!」

  「太陽——太陽不見了!」

  無邊的黑暗宛如巨獸一般,遮天蔽地緩緩移來,蒼穹之上,一輪旭日好似被虛無之暗漸漸蠶食,一點一點的被吞沒、消失。

  天空大地盡陷於被無盡冥黑之中,高空之中,太陽毫無蹤跡,只剩下一圈微金的鑲邊,越發顯得詭譎妖異。

  眾人驚呼尖叫,有膽小的妃子嚇得躲到了重幔禮器之下,殿中頓時亂成一團,有人簌簌發抖的站起身來,尖高了嗓門,顫聲道:「這是……日蝕之象!」

  這一聲尖利刺耳,頓時讓所有心頭狂震,有明白過來的已是面色煞白,咕咚一聲軟倒在地!

  日蝕之象!

  旭日象徵著天子……而日蝕之象讓世上萬物陷入黑暗,則是諸般天兆中最兇險可怕的,它象徵著——天子失德!

  此時晦暗已將日頭全數吞噬,天空中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眾人或站或蹲,已是驚得完全不顧儀態。

  漫長的等待,幾乎讓人窒息,有人小聲哭出聲來,隨即就被人捂住了嘴。

  死寂。

  靜得可以聽到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有微弱的光芒重新透射出來,天空中虛影重疊,西邊緣露出了一點亮光,隨即大地也逐漸明亮起來。

  大家略微舒了一口氣,心還在嗓子眼沒放回,卻聽殿外又有人尖叫——

  「血、血紅一片!」

  在窗邊的探出頭去看,隨即卻渾身顫抖得說不話來——那人大叫一聲,竟厥倒在地!

  逐漸出現的日盤,仍如平時一般停在空中,位置分毫不差。

  只是,它發出的不是金燦和煦的光芒,而是——鋪天漫地的血紅!

  第七十二章 如神如鬼費思量

  眾人睜大了眼,覺得自己好似在幻夢之中,但半空中那輪圓日,卻是鮮紅妖麗得刺眼生疼,將整個天空都照成血海一片!

  天下萬物……一草一木,王侯庶民,這一刻,都仿佛浸潤在血湧紅光之中!

  「這、這是我在做夢吧?」

  有人低吟一聲,恨不能在此刻昏厥過去,也有人出離驚恐,張大了口久久叫不出來。

  「太陽重現,卻變成血紅了!」

  「怎會如此?!」

  如此低語漸漸消失,眾人瞪大了眼,死死盯住窗外,那血紅日光卻一如往常照耀萬物,血光映得眼前刺痛,他們在戰慄驚恐中連聲音都消失了殿中平靜得有些詭異,卻滿含著驚悚和不安的氣氛,好似輝赫大殿之中有一隻看不見摸不著的鬼物,眾人都縮成一團,儘量不去看御座之上的皇帝。

  突兀一聲悲愴之泣,終於將這一份死寂打破——

  「天現異象,這是極大的凶兆——請萬歲收回成命吧!!」

  正是那位快要致休的狀元公,他白髯一陣亂顫,全身抖得好似要喘不過氣來,卻仍咬緊了牙,大哭著叩首道:「老天已降下警兆啊!」

  這一聲尖長嘶啞,聽得眾人又是身上一顫,他們交換了個眼色,卻仍是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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