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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白毓幾乎要背過氣去。她父母就是醫生她怎麼會不知道,當醫生說得這樣模棱兩可的時候,意思就是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能不能治好就看運氣了!

  她上前握住孫策沒有受傷的右手。坐在榻前,把這只手輕輕貼在臉上,輕輕摩挲。

  「江東好不容易有了寧靜,門外還有數萬將士等著你的消息,家中母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紹兒還小……」

  「伯符,你不能死。」她眼神無比堅定,甚至是冷漠的,「我不讓你死!」

  於是乎只有等,等身體慢慢將失去的氣血養回來。條件落後不能輸血的情況下,只能靠身體本身的能力將這低潮耗過去。白毓處於精神高壓狀態,像一隻忙碌的螞蟻,不停地燒水,消毒,沒有一刻休息。

  才是陰曆二月,天氣驟然變冷。廣陵地界要比吳郡寒冷許多,房間裡卻一樣沒有任何取暖的東西。只有一種空心陶人,可以放在爐中燒熱了,可以用來暖被子,現在卻用不上。孫策的體溫一直異常的低,被中始終溫熱不起來。

  支退了房間裡的閒雜人等,白毓脫下了厚厚的冬衣,抱住孫策的身體。厚厚的錦被下,皮膚觸感透著冰冷。手貼手,腳貼腳,於是一個人的溫暖兩個人分享。沒過多久自己也便昏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屋外隱約傳來淒涼的笛聲。

  時間一點一滴的煎熬,永遠都像是前一刻的重複,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

  這天清晨醒來,白毓像往常一樣麻木地打開房門,卻被門外的一片瑩白得光芒刺痛了的雙眼。外面的景象令她震驚,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山河變色,銀裝素裹,唯獨天是藍的。那種景象,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它的美。

  空氣比往常更冷,更清,乾淨得仿佛可以洗滌靈魂。幾片柳絮似的雪花蝴蝶般隨著風飄進了房間,沾在脖頸腳踝處裸露的肌膚上。她被冰的一個激靈,忍不住呻吟出了聲。

  「是雪嗎?」

  她猛地回頭。

  孫策仍躺著,側著頭,看著門外,雙目中映著耀眼的雪光。

  她笑了。

  「是啊!是雪。」回頭,看著門外。

  「伯符,我們看到雪了啊……」

  淚水忽地滾落,在冰天雪地中感覺格外燙人。握住門板的手止不住地抖,不敢回頭。她怕剛才所見所聞,和這雪景,只是一場夢。

  終於支撐不住,掩著面孔跪倒在地上,「啊啊」地放聲大哭起來。

  真好啊,看到雪了……

  院外守護的軍士聽到聲音闖了進來。負責守夜是呂范,聽到白毓放聲痛哭後闖進門來,卻看到孫策躺在床上對自己笑:「子蘅……」

  「伯符……」呂範也失態了。

  太醫,張昭,黃蓋,太史慈,程普……能來的一個個全都聞訊趕來。小小的房間裡立刻擠滿了人,有笑的,有落淚的。有人發現了跪在門旁的白毓,有人拿了衣服給白毓披上,勸道:「夫人,別哭了。」

  白毓心想:我不想哭,我好開心,可是……

  她失控了。

  肺葉一直在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帶出一陣刺痛和一聲嘶力竭的呼喊,仿佛剛出生的嬰孩竭力索取氧氣,仿佛現在才開始感到不安。

  誰來教她怎麼停下來啊!

  孫策這一昏迷就是三天。雖然太醫說還需要靜養,不可以移動。無論如何眾人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白毓被帶到了另外一個房間。雖然她一直堅持說自己沒事,可是所有人都一致認為現在最應該休息的就是她。

  也許是因為在這個小院裡已經住了一段時間,雖然換了個房間,白毓卻感到非常舒適和放鬆。一旦一個人靜下來,她簡直就是碰到床榻就倒了下去。

  閉上眼,作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睡得極不安穩。白毓覺得該起來了,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夫人,您剛剛才進去休息不是嗎?」守門的軍士看著白毓發青的眼圈,遲疑地說。

  白毓看看天色,確實沒什麼變化,於是決定回房再睡一會兒。可是這次她幾乎還沒有睡著就已經又驚醒了。

  反反復複折騰了半天,她終於躺不住了。

  來到院子裡,聽到孫策房中有有聲音穿出,看樣子像是有人在議事。

  「太醫都已經說了要靜養,這些人怎麼還挑這個時候去煩他!」白毓皺緊了眉頭,就要推門進去把那些不識相的人轟出來。手觸到門板的時候,忽然聽到房中有人說道「刺客」二字。

  不知為什麼,白毓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強了,覺得有些事情要首先解決。

  隨便抓了一名守衛,問:「邱旌被關在哪裡?帶我去!」

  原來關押邱旌的地方不遠,就在另外一個院子裡,與孫策住的地方僅僅隔著一棟圍牆。房子四周只零星的站著幾名兵卒,白毓見到以後就火了。

  「我吩咐的弓箭手在哪裡!」她怒喝道。沒人能回答,她就這樣帶著一身怒氣猛地推開了房門。看到房中的景象,眼前忽然一花。

  時間,仿佛一下子到了皖水江邊遭遇刺客的那個月夜,一個帥氣的年輕人為了逗她開心,故意嬉皮笑臉地說:「都說這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我就琢磨這巨隱怎麼也應該隱于後宮才對……」

  百越山川密林中,他一身農夫打扮,仔細幫她挑腳上的水泡,忽然失笑。說道:「我突然想,跟你這樣的村姑在山裡過一輩子好像也不錯……」

  「我的家鄉,是個有很多奇人異士的小村莊……」

  「夫人,我回來了……」

  一幕幕類似的畫面瞬間不停地在白毓眼前閃過,好像故意阻撓她看到眼前的鏡像。然而她還是看到了。

  那個熟悉的人掛在房梁上的身影,還穿著三天前的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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