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大喬傳 | 上頁 下頁
二七


  「我是自己跑出來的。」白毓眼圈一紅,表演欲使然,「伯符走了,我好難受。那個家我是呆不住了。我這是要去蕪湖找伯符。我不怕上戰場,可我怕別離。」白毓望著東方,毫不在意被水面的風吹亂了頭髮,一幅飽經滄桑的樣子。

  呂範有些慌了:「這個,夫人,這不太好吧。先不說戰場危險,你這麼走了,公瑾他們會擔心的。」

  「不要跟我提他。」白毓悲憤地說,「明知道我傷心還在我面前跟小喬一幅親熱的樣子,我看他是巴不得我走。你說,我走時帶了這麼多人,他有可能不知道嗎?可他連問都沒有問一句,反正那個家我是呆不下去了,我父母也不理解,不肯收留我。你說,我不去找伯符,還能去哪裡呢?」說著,怔怔流下淚來。

  呂範一錘桌子,恨恨地說:「這個周瑜,真是太不像話了。主公對他信任有加,我本來就覺得不妥,只是一直沒說。他居然還敢這樣對夫人,這真是恃寵而驕……夫人,如果你真的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去我家。我娘子現在也是一個人在家裡,你們正好做個伴。」

  白毓擦了擦眼淚,看看周圍,問呂範:「我們這麼多人,去你家?」

  「這個……」呂範也覺得有點不妥,尋思了一下,說,「乾脆這樣吧。彭澤的孫賁大人是主公的堂兄,夫人去投靠他也沒有什麼不妥。我正好也可以順便護送夫人。」

  白毓停止了哭泣,不相信地問:「真的嗎?你會把我安全地送到彭澤?」

  呂範拍著胸部保證:「夫人放心,我呂子衡說到做到。有我在,就有夫人在。想當年我帶領幾十個弟兄去江都接太夫人,沿江那是無人敢阻……」

  還沒等呂範吹完,白毓就跳起來向大家宣佈:「我們不去吳郡啦,呂范大人帶我們去彭澤看大水!」

  邱旌正在喝茶,聽得差點沒有被嗆到。他張嘴剛想說話,卻看到大小姐朝他拋了個媚眼。

  於是邱老大真正地被嗆到了。

  「女人的美色永遠比威嚴要有用得多。」白毓得意地看著邱旌的反應,她到現在都沒發覺自己這個表情是多麼唬人。

  呂範皺著眉頭,隱隱覺得自己是被算計了。喬夫人偏生又轉過身來,一本正經地對他施禮道謝。

  「算了,豁出去了,不就是一個拐帶夫人的罪名麼,她都不怕我怕什麼。」呂範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雖然怎麼都覺得自己是被拐帶的那一個,「夫人不必言謝。船就要靠岸了,我們還是收拾收拾準備上船吧。」

  「邱老大,怎麼樣?搞掂了!」白毓頗有點小人得志的味道,可憐邱旌還在咳嗽,根本沒法回答。

  「張昭不是看不起我嗎?周瑜不是老跟我過不去嗎?我現在就去治水,做出點成績來給他們瞧瞧。彭澤湖,我來了!」

  一艘有兩層畫閣的巨大樓船行駛在江面上,旁邊跟著幾艘牛皮包裹的艨艟護衛著。一陣陣清爽的笑聲頗具穿透力地在江面上傳開來。兩個人正坐在船尾甲板上推杯換盞。

  「真厲害,子蘅大人。來先喝口酒潤潤嗓子。」白毓已經換回了自己原來的打扮,淡綠色衣衫紮住袖口,頭髮隨便在腦後挽了個髻。她不太會梳頭,總是有幾綹頭髮不聽話地披散著。笑眯眯地看呂範把碗中的酒一口氣灌下,然後搖晃著他的手臂催促追問,「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啊,陶謙那斯氣得派重兵來圍堵我。我們才不到一百個人,我看勢頭不好,就找了許多大石頭從東麓扔下山谷。陶謙人都往那東邊去了,我就帶人從西南面下山。我帶頭沖,大家都是以一當十,一路上所向披靡,殺了好多人。那些士兵一看到我們,打都沒打就直接投降了。」呂範已經有點醉了,講到興起的時候兩眼放光,沒注意到白毓臉色開始發白。

  「那你殺了他們?那些降兵?還是收了他們?」

  「那個時候我們說白了是在逃命,哪裡有工夫管他們。只要他們不擋路我就謝天謝地了,不過他們要是聰明的話就應該逃跑,反正回去了陶謙也饒不了他們。」呂範給自己把酒添滿,仰頭灌下,「嗯,這酒不錯!」

  「那子蘅大人當時一定殺了不少人吧?大概有多少?」

  呂範放下酒碗,皺了皺眉頭,又搖了搖頭。

  「想不起來了?」白毓忙幫呂範倒酒。

  「不是。我砍了不下五十個人,至於他們死沒死,我倒是不清楚,夫人問這個做什麼?」

  「你們這些武將不都是殺了人把頭砍下來當成軍功嗎?這麼好的機會,子蘅大人難道沒有把他們的頭砍下來找吳侯請賞?」白毓調侃著倒完了酒,放下酒壺抬起頭來,卻對上了呂範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雙眼,心裡突然些發慌。

  呂範端起酒碗,又放下,雙目死死盯住白毓的臉,看得白毓渾身不自在。

  「這麼好的機會?大家停下來去割人頭,順便等著陶謙反應過來再來割我們的人頭?主公手下沒有這樣目光短淺的人。夫人,呂范第一次見到主公時,他只是袁術手下的一個校尉,能號令的不過百十來人。如果呂范只想升官發財的話,可以去投靠任何人,沒必要跟著主公一起拼命。這亂世,能者達之。有錢有權可以買人命,卻買不來天命。夫人看輕呂范不要緊,可是不要連主公也一併看輕了。」呂範移開了盯著白毓的眼神,神情頗為不忿地看著江面。

  「算我目光短淺行了吧。」白毓肚子裡嘀咕著。撇撇嘴,強擠出一點笑容,舉起酒碗對呂範說,「哎呀呀!我只是一女子。成天關在家裡,足不出戶的,哪裡有子蘅大人見多識廣呢。瞧,才聊了幾句,我這兒就顯出淺薄了。軍中朝中之事,我統統不懂。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要請大人見諒了。」酒碗送到呂範面前,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辦公室必勝大法之以退為進!

  這番話說得呂範倒不好意思了:「呂範醉後胡言亂語,衝撞了夫人。這碗酒喝下去,希望夫人也不要介意才好。」

  白毓帶著一張微笑的面具,不置可否。看著呂範這一碗酒灌下去後,找了個藉口離席散心:「剛好聊到話口,不如先歇歇。我難得出一次門,還想在船上多轉轉呢。」

  迎著西風向上游偏西方向行船,總不會走得太快。風很強。船帆都收了起來,幾根光禿禿的桅杆頂天立地卻無用武之地。此時已經是入秋時分,涼爽宜人。沒有太陽,江面上浮起一層水霧,灰濛濛的。風中帶著一絲水的腥氣,似乎要下雨了。

  「跟著呂子蘅還不錯,連船都能坐這麼大的。水面變寬了。」白毓站在船頭角樓上。她一向喜歡逆水行舟。風迎面吹來,秀髮迎風飄舞。單薄的衣衫根本擋不住寒氣,被吹得圓鼓鼓的,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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