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大清遺夢終結篇 | 上頁 下頁
七三


  順治舒出一口氣,柔聲道:「我讓太醫再給你好好瞧瞧,你不知道,你的臉色有多難看,又這樣地瘦弱,聽虹兒說你總是沒有胃口,今兒晚上又沒多少東西吧……我讓小良子去傳人參粥了,等會兒你不吃也得吃,吃也得吃,我一眼不錯地瞧著。」

  雨凝似有心事滿懷,只是淡淡地微笑,順治瞧著她長長的睫毛,忽然伸手擁她入懷,喃喃道:「你聽過長恨歌嗎?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雨凝被他突來的擁抱驚得一顫,再聽到他的話,忍不住微笑起來。

  良久,她才道:「唐明皇曾對楊玉環如此許諾過,終究來還是犧牲了她。」

  順治更緊地擁住她,沉聲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的……如果誰想殺你,就得先殺了我。」

  「傻瓜……」

  雨凝抬起頭,盈盈地對上他的眼睛,心裡有千種滋味卻無法言明,只有微笑道:「那我情願先死了,讓你好好地活著。」

  「你聽……」

  順治忽然將手指壓在她唇上,窗外隱隱地傳來絲竹聲,那是水軒的戲臺子上,伶人樂者們開始唱起應景的《長生殿》了。

  在天願為比翼鳥,
  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
  此恨綿綿無絕期。

  第二十九章 初秋簾幕後 信誓旦旦

  過完了七夕就入秋了,按照中國民間的習俗,最重要的節日莫過於新、元霄、端午、中秋,何況中秋正在北京城最美麗的季節,滿城的紅葉火紅欲燃,天空藍得澄淨,就像是匹上好的緞子,冷熱也是正合人意的時候,宮裡的宮女們都換上了秋裝,朱砂色的薄綢袍子配著杏色馬甲,襯著暗黃鮮紅的秋樹,就如同色彩斑斕的油畫。

  油畫這種詞,自然只有雨凝自己能懂,虹兒和寶勒爾聽到了,只有瞪著眼睛問道:「什麼油……吃的嗎?」「用油淋出來的畫嗎?」

  油畫自然不是油淋出來的畫,但油酥餑餑卻絕對是用油炸出來的。

  一入秋,滿京城的空氣裡都飄蕩著油酥餑餑的香味,無非是用麵粉,豬油,蔥花,香油,用鐵鍋烙制而成,宮裡卻更是精細,豬油換成了鵝油,蔥花換成了桂花末子,再澆上一層奶油酥酪,又甜又脆,讓雨凝愛不釋口。

  寶勒爾卻不喜歡油酥餑餑,她喜歡長陵剛貢上來的京白梨兒,還沒到大量上市的當季兒,貢進宮裡的也不過十幾簍,慈甯宮和坤甯宮各兩簍,正妃們一簍,剩下的側妃並貴人常在們,一人也就分到四五個,寶勒爾按照貴人的規格拿到四個,小孩子正是饞嘴的時候,哪吃得夠呢,雨凝一個沒嘗,把自己份例裡的四個也送了她。

  虹兒見寶勒爾吃得香甜,粘稠的梨汁滿手滿身都是,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趕忙擰出個手巾把子幫她擦了,嘴裡笑道:「寶格格吃得太急,小心別吃反了,待再過半個月梨子上市的時候,大筐小簍的只怕您瞧見就噁心。」

  寶勒爾吃得極為香甜,咯咯地把梨肉全啃光了,這才空出嘴來笑道:「你才不是怕我吃反了呢……你是心疼你家主子,怕她一口也沒嘗上。虹兒,你就放心吧,我昨兒聽惠妃姐姐說了,乾清宮裡皇上故意留了四簍,就是給雨凝姐姐留的,太后喜歡吃呀,都不給。」

  她是童言無忌,本來當著雨凝和虹兒的面說這話倒也沒什麼,可是偏偏這天希微說是來瞧寶格格,正站在窗邊瞧個如意絛子的花色,當時聽了就是微微一愣。

  虹兒忙含笑道:「寶格格還小……傳話也傳不清楚,奴婢聽說的,倒是這麼回事。皇上素來不愛吃梨,乾清宮留的四簍全送去慈甯宮了,太后說這陣子董貴人虛火旺盛,給她拿去得了,皇上怕有人說閒話,就先留到乾清宮了。」

  希微聽到這裡,將手裡的絛子向案上一放,回頭淡淡地道:「瞧這話說的,我倒不明白了……過不了幾日這貢梨滿坑滿谷的都有,往年的爛在庫裡都吃不完,不過遲個一兩天,誰會多這個心,說這個閒話。」

  虹兒忙陪笑道:「康主子自然不是這等人物,萬歲爺的意思也不過是……」

  雨凝見希微明擺著是故意找虹兒的話岔生事,忙攔道:「虹兒,你帶寶格格去洗了手臉,換身衣服,瞧這一身的梨汁,怕是不好洗……」

  希微如何不懂雨凝的用意,只是微微冷笑,起身道:「我也該走了……皇后讓我過去瞧瞧新貢的織錦顏色呢。」

  雨凝忙陪笑道:「今兒知書沒跟著來,外面日頭又毒,不如讓虹兒撐了傘送姐姐回宮去吧。」

  「寶格格身邊哪離得了人呢……」希微淡淡一笑,抬腳就走,到了門口才回頭道:「妹妹好生歇著吧……這陣子臉色更見憔悴,皇上不知道怎麼樣心疼呢。」

  虹兒正幫寶勒爾洗了手出來,聽到希微的話不由得冷笑一聲,低聲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寶勒爾好奇道:「什麼叫黃鼠狼,年不是早就過了嗎?又拜什麼年呢?」

  雨凝怕希微聽到,忙瞪了虹兒一眼,瞧著希微轉身繞過樹蔭了,這才放下心來,轉身進屋,只覺得頭疼欲裂,全身一絲力氣也沒有。

  希微走進御花園,一時也不知道該去哪兒……阿哥所嗎?如今自己不當權了,那些嬤嬤們竟也敢擺起臉來,一口一個規矩,自己雖然不怕她們,卻也懶得去爭這個理兒。

  回宮嗎?也不過是一個人坐著,自從七夕那天起,晚上順治要麼不翻牌子,若翻了牌子,也准是玉甯宮董鄂氏,越瞧竟越瞧不明白了,這董鄂氏一天比一天地憔悴,瞧起來也不是多麼地機伶,順治倒底是瞧中她什麼了呢?

  她專心想著自己的心思,順著鵝卵石鋪就的石子路隨意走著,再一抬頭時,竟已走到了園子邊上一處假山後面,這裡極少有人來,草木茂盛得把陽光都遮住了,希微走動的時候不覺得,一站住就覺得陰森森的涼氣掩了過來,她剛要轉身離開,卻聽到假山那邊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快些兒說,耽擱久了皇上起了疑心就麻煩了。」

  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響起,這假山中間鑿了不少孔洞,雖然瞧不見人,但聲音卻是能聽得真,希微聽到皇上二字,忙把身子藏到樹後,慶倖自己今兒沒穿花盆底兒。

  「簡……,大人……」另一個老年男子的聲音響起,較為蒼老,謙卑地道:「今兒江浙方神醫悄悄進宮把了脈,診斷的結果和我以及王太醫的一樣,都說皇上患的是血虧之症,恐怕是……不治了。」

  「什麼?」那低沉的男子聲音似乎頻為意外,驚訝道:「怎麼會……皇上的面色瞧著倒是越來越紅潤了?」

  「大人有所不知……」老年男子道:「皇上如今就像是一根空心的竹筒,外面瞧著越好,裡面消耗得越多,這竹筒壁越來越薄,怕是……」

  「真是如此?」那低沉聲音的男子似乎還帶疑慮,沉吟道:「以如今的樣子來看,皇上還能撐多久?」

  「回大人,至多不過……不過兩年,況且病情愈重,怕是能掌政事了。」老年男子道,」皇上四年前曾發過此病,此次是沉屙難愈,但太后已經密旨派人去尋四年前救治皇上的薩滿巫醫去了,或許也能……」

  「兩年,兩年……」低沉聲音的男子重複著,忽然厲聲道:「這事兒若是透給第二個人,你小心你的全家老小。」

  「大人,小人怎麼敢怎麼敢……太后也已經下了密旨,小人和王太醫都被留在東華門的藥房裡居住,沒有太后的手喻,一門宮門也出不去呀,我那孩子,就託付給大人了。」

  老年男子哀哀地求道。

  「得了……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低沉聲音的男子沉聲道,接著就傳來靴底踩在石子路卡卡的聲音,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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