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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我好多天沒見李承鄞,看他倒好像又長高了一點兒,因為要入宮去,所以他帶著進德冠,九琪,加金飾,穿著常服。不過他瞧也沒瞧我一眼,就逕自上了攆車。

  見到皇后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原來緒娘突然腹痛,御醫診斷為誤食催產之物。皇后便將所以侍候緒娘的人全都扣押起來。然後所有的食物飲水亦封存,由掖庭令——嚴審。最後終於查出是在粟飯之中投了藥,硬把胎兒給打了下來了。皇后自然震怒,下令嚴審,終於有宮人吃不好租掖庭的刑罰,供認說是受人指使。

  皇后的聲音仍舊溫和從容:「我將緒娘接到宮裡來,就是擔心她們母子有什麼閃失,畢竟這是東宮的第一個孩子。沒想到竟然就在宮裡,就在我的眼皮底下還被暗算,我朝百餘年來,簡直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

  她雖然語氣溫和,可是用詞眼裡,我從來沒聽過皇后這樣說話,不由得大氣都不敢出。殿中所有人也同我一樣,屏息靜氣。皇后道:「你們曉得,那宮人招供,是誰指使了她?」

  我看看李承鄞,李承鄞卻沒有看我,只淡淡地道:「兒臣不知。」

  皇后便命女官:「將口供念給太子、太子妃聽。」

  那女官念起宮人的口供,我聽著聽著就懵了,又聽了幾句,便忍不住打斷:「皇后,這事不是我幹的!我可沒讓人買通了她,給緒娘下藥。」

  皇后淡淡地道:「眼下人證物證俱在,你要說不是你幹的,可得有證據。」

  我簡直要被冤枉死了,我說:「那我為什麼要害她呢?我都不認識她,從前也沒見過她,再說她住在宮裡,我連她住在哪兒都不知道……」

  我簡直太冤了!莫名其妙就被人這樣誣陷。

  皇后問李承鄞:「鄞兒,你怎麼看?」

  李承鄞終於瞧了我一眼,然後跪下:「但憑母后聖斷。」

  皇后道:「太子妃雖然身份不同,又是西涼的公主,但一時糊塗做出這樣的事來,似乎不宜再主持東宮。」

  李承鄞並不做聲。

  我氣得渾身發抖:「這事不是我幹的,你們今日便殺了我,我也不會認!至於什麼東宮不東宮,老實說我也不在乎,但我絕不會任你們這樣冤枉!」

  皇后道:「口供可在這裡。鄞兒,你說呢?」

  李承鄞道:「但憑母后聖斷。」

  皇后微微一笑,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一點也不念及你們夫妻的恩情?」

  李承鄞低聲道:「兒臣不忍,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兒臣不敢以私情相徇。」

  皇后點點頭,說道:「甚好,甚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句話,甚好。」她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吩咐女官,「將趙良娣貶為庶人,即刻逐出東宮!」

  我大吃一驚,李承鄞的神情更是如五雷轟頂:「母后!」

  「剛才那口供,確實不假,不過錄完這口供之後,那宮人就咬舌自盡了。別以為人死了就死無對證,掖庭辦事確實用心。繼續追查下去,原來這宮人早年曾受過趙家的大恩,她這一死,本該株連九族,不過追查下來,這宮人並無親眷,只有一個義母。現在從她家地窖裡,搜出官銀一百錠,這一百錠銀子是官銀,有鑄檔可查……再拘了這義母用刑,供出來是趙良娣曾遣人道她家中去過。這趙良娣好一招一石二鳥,好一招移禍江東。用心這樣毒,真是可恨。再縱容她下去,真要絕了我皇家的嗣脈!」

  我還沒想明白過來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李承鄞已經搶先道:「母后請息怒,兒臣想,這中間必然是有人構陷趙良娣,應當命人慢慢追查。請母后不要動氣,傷了身體。」

  他這話不說倒還好,一說更如火上澆油。

  「你簡直是被那狐媚子迷暈了頭!那個趙良娣,當初就因為緒娘的事哭哭鬧鬧,現在又買通了人來害緒娘!還栽贓嫁禍給太子妃,其心可誅!」

  李承鄞連聲道:「母后息怒,兒臣知道,趙良娣斷不會是那樣的人,還請母后名查。」

  「明查什麼?緒娘肚子裡的孩子礙著誰了?她看得眼中釘肉中刺一般!這樣的人在動工,是國之禍水!」皇后越說越怒,「适才那宮人的口供提出來,你並無一字替太子妃辯解,現在告訴你真相,你就口口聲聲那狐媚子是冤枉的。你現在是太子,就愛你過來是天子,怎可以如此偏袒私情!這般處事怎麼了得!這種禍水非殺不可,再不殺掉她,只怕將來要把你迷得連天下都不要了!」

  李承鄞大驚失色,我也只好跪下去,說道:「母后請息怒,趙良娣想必也是一時糊塗,如果賜死趙良娣,只怕……只怕……」後面的話我可想不出來怎麼說,李承鄞卻接上去:「母后三思,趙良娣的父兄皆在朝中,又是父皇倚重的重臣,請母后三思。」

  皇后冷笑:「你适才自己說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不敢以私情相徇!」

  李承鄞面如死灰,只跪在那裡,又叫了一聲:「母后。」

  皇后道:「東宮的事,本該由太子妃做主。我越俎代庖,也是不得已。這樣的惡人,便由我來做吧。」便要令女官去傳令。我見事情不妙,抱住皇后的雙膝:「母后能不能讓我說句話?既然母后說,東宮的事情由我做主,我知道我從來做的不好,但今日請母后容我說句話。」

  皇后似乎消了一點兒氣,說道:「你說吧。」

  「殿下是真心喜歡趙良娣,如果母后賜死趙良娣,只怕殿下一輩子都不會快活了。」我一著急,話也說的顛三倒四,「兒臣與殿下三年夫妻,雖然不得殿下喜歡,可是我知道,殿下決不能沒有趙良娣。如果沒有趙良娣,殿下更不會喜歡我。還有,好多事情我做不來,都是趙良娣替我,東宮的那些賬本兒,我看都看不懂,都是交給趙良娣在管,如果沒有趙良娣,東宮不會像現在這樣平平順順……」

  我一急更不知道該怎麼說,回頭叫永娘:「永娘,你說給皇后聽!」

  永娘恭敬地道:「是。」她磕了一個頭,說道,「娘娘,太子妃的意思是,趙良娣侍候太子多年,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趙良娣平日待人並無錯處,對太子妃也甚是尊敬,又一致輔佐太子妃管理東宮,請娘娘看在她是一時糊塗,從輕發落吧。」

  皇后慢慢的說道:「這個趙良娣,留是留不得了,再留著她,東宮便要有大禍了。當初在太子妃冊立大典上,皇上曾說,如此佳兒佳婦,實乃我皇家之幸。可惜你們成婚三年,卻沒有一點子息的動靜,現在又出了緒娘的事,真令我煩惱。」

  李承鄞眼睛望著地下,嘴裡卻說:「是兒子不孝。」

  皇后說道:「你若真是有孝心,就多多親近太子妃,離那狐媚子遠些。」

  李承鄞低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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