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女花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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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兒分明昏倒在了山道上,為何醒來便已在自己臥房?究竟是誰?將甄兒救回候府的?」她一字字地問。 秦翦沉默一刻,望住玉甄的目光中仿佛含著歎息:「是雪嵐。」 玉甄心底一沉,繼續問道:「雪嵐他當年……」話到一半,登即改了口,「為何他當年會在江畔被蕭朔救起?」 見她又再提從前,秦翦眉色間有一絲的惋歎,無奈答道:「當年他將你帶出皇宮後,身上便已著了火……那火焚噬著他的身體,如何也無法熄滅。他將你交到我懷裡,便獨自飛入了浩瀚長江水中。」 玉甄喘息陡然劇促,秦翦抬袖為她拭去額前汗珠,柔聲勸道:「都過去了,忘了吧。」 玉甄不答他,只是淡淡拂開他的手。秦翦搖頭苦笑:「你怪我當初沒有告訴你?」 玉甄默了一刻,方搖頭道:「不。即便秦將軍當年告訴了我,結果又有何不同?」 秦將軍,久違的稱呼啊。一縷淡淡的苦笑,自秦翦唇邊溢出。 玉螭國那對手握大權、終日為國事戰事憂心的定國候夫婦,此時都未想起,明日便是中秋了。 而在此時,同樣一輪明月,正照在千里之外的帝都長安,銀夔國皇宮中。 邱世芃與柳懷正在御花園中對弈一盤棋局,雪顏坐在柳懷身側,獨自飲著宮中禦茶。 聽著二人每一下的落子之聲,雪顏心裡便陣陣糾扯:若是從前,她定是會在柳懷下棋之時在一旁插上兩句的,而現在——她已永遠失明,她已再看不到他下棋、也再看不見她最愛的柳大哥的樣貌了。 「真是的,十多年了,還是贏不過你。」身著金繡夔龍玄底皇袍的年輕帝王抬手撥亂了面前棋盤,故作不甘地抱怨了一句。 柳懷想苦笑,然而唇邊卻一個笑意也擠不出。這短短兩個月,發生了太多事了,玉甄下落不明,雪顏雙目將永遠失明。雪顏說她父親本就是凡人,一旦雙目失明,她就失去了變身為鳳的資格。 現今,梁大哥又做了玉螭國的降將,他雖然不能理解梁大哥的做法,但,若玉螭國真要以梁大哥的性命威脅他,他是否又真能一心效國,不顧梁大哥的安危呢? 他柳懷自問做不到,所以他迷惘,甚至不知自己重陷身入這個亂世中,又是為了什麼?拯救他愛的人嗎?他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能力,到頭來,他什麼也做不到。 因此他現下才會在這裡,陪皇上賞月飲茶。 年少的歲月裡,他曾陪太子邱世蘅讀書,整日跟在幾位皇子身後,然而他與邱世芃的關係,卻並不是那麼和諧。 邱世蘅以踐踏他為樂,而年少的邱世芃卻是為了與邱世蘅爭一口氣,利用向柳懷示好,以激怒邱世蘅。而到頭來的結果,則是令到邱世蘅將滿腔怨氣都盡數宣洩在他柳懷身上。 而十多年後的今日,他們已再絕非當日那僅沉溺于一時意氣之爭的少年了。邱世芃依然是以當年那般口吻同自己說話,他是意在勾自己回想起往事嗎? 其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日,銀夔國的皇帝遣開所有宮女內侍,這日,除了御花園中的這三人之外,再無人知道——在這中秋前的一夜,這位銀夔國的帝王同這位劍絕天下的男子說了怎樣的一番話,就此決定了今後三國的國運? 第十五章 覆變 秦翦直到最後也沒有利用梁子陵挾制柳懷。他不是君子,卻做了君子做不到之事。 她緩緩將匕首貼身收入懷內。 玉螭國嘉泰朝永和四年八月廿三,重返銀夔國的柳懷被邱世芃晉封為靖遠將軍,同日,秦翦率輕騎二十餘人,日夜兼程悄返邊關前線。八月廿八,柳懷率大軍二十萬集于柳洲城,九月初二,柳懷率領戰船百餘艘,趁夜偷襲堵陽縣。 銀夔國不善水戰,秦翦派人埋伏江岸施放火弩,更有水師伏于江底,趁星月無光,在水下鑿穿無數戰船,引得敵軍軍心大亂。柳懷百般無計之下,唯有連夜撤退。 兩軍于堵陽縣對峙半月不下,玉甄每日披閱奏摺,留意邊關戰事,又督促糧餉,調度軍需,安撫生民,一連數日,未曾安然合眼。 偶爾在宮中小憩,合上眼,便見秦翦一刀斫下,柳懷頭顱落地,血自胸腔內噴薄而出,驚夢初醒,額際背脊皆是冷汗。 晴日,她便立于宮樓門前,眺望邊關戰雲。每日吃齋沐浴,跪於佛前誦經祈願——她玉甄素來不信神佛,然而,現下卻唯盼佛祖顯靈,保佑柳懷平安。 玉甄重傷一直未愈,如此勞碌了數十日,終於九月廿日議朝之時,在垂簾後昏迷過去。 玉甄公主臥病的消息傳至邊關,七日後,秦翦將其弟秦翥調遣回帝都。 彼時,深秋的早雪已落滿了長安的城頭巷尾。 雪顏本待隨柳懷前赴前線,但柳懷執意將她留在帝都,並將她託付給邱世芃派人好生看顧。 她本是雪山的鳳啊!如今柳懷將她困在金絲囚籠中,即便明知是為了保護她,然而,她卻失去了自由。 在宮中,邱世芃對她大獻殷情,而雪顏一顆心卻早已飛去了邊關前線。邱世芃縱然是一國之主又如何?在她心裡,也不過是一個她不屑一顧的男人罷了。她心裡只有柳懷,等她複明,眼裡怕也只有柳懷吧?想到此處,邱世芃不由有些氣餒,不願再窮盡心機為她醫治雙眼——何況,就算費盡心力又如何?太醫院早已斷言:雪顏姑娘的眼睛,今生再難有康復之望。 如此也好,能將她多留一日是一日,這般神仙一般的少女啊,柳懷他是修了哪輩子福氣,能得如此紅顏知己相伴在側?他不是沒有在心裡嫉妒過柳懷的——那個人,自小讀書也好,習武也好,自己都被他壓在頭上,如今看中一個女人,偏偏這個女人,心裡也只有她的「柳大哥」。然再嫉妒又能如何,當下邊關戰況激烈,他終究還是要倚仗著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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