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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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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在樹端,居高臨下地看著一切。去病箭筒中的箭越來越少,如果箭沒有了,去病該如何面對千百隻憤怒的鹿蹄和鋒利的鹿角?身子不自禁地顫著,一顆心慌亂害怕得就要跳出胸膛。 一定要鎮靜,一定要鎮靜!金玉,如果你要去病活,就一定要鎮靜。連著說了幾遍後,我跳下樹,向趙破奴跑去。 去病身上的羽箭只剩最後三隻,眾人齊齊屏息靜氣地看著他,他瞟了眼地上的李敢,手發三箭的同時,身子急速向李敢躍去,拿了李敢身上的箭筒刹那,又一個漂亮利落地翻轉落回原地,搭箭挽弓,又是三箭,眨眼間三鹿已倒,可有一頭鹿已沖到他身前,距離過近,箭力難近。 那頭鹿鋒利的角刺向他的腰,遠處的鹿又在沖來。他右手四指夾著三箭,抬起右腳搭弓。左手抽刀,刀鋒準確地落在身前的鹿脖的同時,三隻箭也快速飛出,穿透了三隻鹿的脖子。 電光火石間,霍去病的一連串動作兔起鶻落。生死一瞬,卻依舊透著灑脫不羈,英挺不凡,包括劉徹衛青在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好!」 出自霍去病旗下的幾個將軍候爺甚至揮舞著刀,彷如軍中,有節奏地呼喊著「驃騎將軍!驃騎將軍!……」 我把趙破奴拽到一邊,「趙候爺,麻煩你立即去追公孫賀,等他傳完聖旨,再設法和他一道回來。不用你做任何事情,只需要用你的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我沒有時間客氣和解釋,只簡潔地說著要求。 趙破奴面色先一怔,接一變,繼而落地有聲地道:「末將一定做到!」他用的是軍隊中接到軍令的口氣,無形中用生命保證完成我的要求,我感激地點了下頭,他立即轉身離去。 我從幾個侍衛手中搶過箭筒,全部綁在身上,撿地勢孤絕處向上攀去,待覺得高度角度都合適時,身子吊在一棵探出崖壁的松樹上,閉目了一瞬,長長地狼嘯從喉間發出。 伴著狼吟,我鬆開手,身子仿若流星,急速地墜向山谷。鹿群聽到狼嘯,隊勢突亂,急急地盡力避開我所處的方位。鹿的數量太多,穀中的地勢又十分狹窄,彼此衝撞在一起,雖然慢了來勢,卻沒有地方可逃。 我拋出金珠絹帶,勾在樹上緩一下墜勢,又立即鬆開,重複三次後,已接近地面。最後一次鬆開,落下的同時,幾近不可能地在鹿角間尋找著落腳點。 眾人全都屏息靜氣地盯著我,此時我人在半空,無處著力,腳下又都是奔騰著的鹿,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似乎等待著我的唯一結果就是死亡。 金珠先我而去,三擊三中鹿頭,三隻倒下的死鹿替我微微擋了下奔騰的鹿群,我趁機落在了死鹿的鹿角後,金珠掄圓,周密地護著全身,同時以狼嘯逼慢一部分鹿。 霍去病一聲大叫「金玉!」他這可不是什麼見到我歡喜的叫聲,而是暴怒震驚地斥責聲。 我向他一笑,一面隨著鹿群艱難地接近他,一面吼道:「看顧好自己,我若發現你現在因為分神而受傷,一定一年不和你說一句話。」 兩人之間的距離,往日以我們彼此的身手不過幾個起落,今日卻走得萬分艱難,每一步都在成百上千個奔騰的鹿蹄、鋒利的鹿角間求生,當我越過他用鹿屍堆成的屏障,落在他身側時,我和他的眼中都有淚意。 不管下一刻發生什麼,不管今天能否脫困得生,至少我們在一起了。 我到的那一刹那,他正好射出最後一隻箭。我立即把我身後的箭筒扔給他,霍去病接箭筒,挽箭,一連串動作快若閃電。望著轟然倒下的鹿,我剛才一直的冷靜突然散去,心急急跳著,幸虧到得及時,如果再晚一些,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麼。 我的箭術不如他,所以不浪費箭,把帶來的箭筒全都放在了他的腳邊。把死鹿拖著壘好「堡壘」,又趕緊去檢查他是否有傷著。 他一面搭箭,一面輕聲罵了句「你個蠢女人!」 躺在地上不動的李敢,咳嗽了兩聲,斷斷續續地說:「這樣……的……蠢……是你的……福。」 我看霍去病身上雖有不少血跡,自己卻沒有受傷,遂轉身去看李敢,箭中得很深,因為穿著黑衣,遠處看不出來,此時才發現大半個身子已經被鮮血浸透。 我把金創藥全部倒到他傷口上,他扯了扯唇角,艱難地一笑,「這可是霍去病的箭法,不必……廢勁了,他雖沒有想要一箭斃命,可也沒有留情。早點救還說不定能活下去,現在……不行了。」 我急急想止住他的血,「你一定要活下去,李妍正在外面,她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你若真死了,她只怕真要再大病一場。」 李敢面上表情變幻不定,這一生的哀愁痛苦欣悅都在刹那間流轉過。 「去病,你……為什麼?」此時此地,我不好說他糊塗,可他此事真做地糊塗,他要李敢死,這沒什麼,可他不該用這麼蠢的方法。李敢是大漢朝的堂堂候爺,家族世代效力漢朝,他如此射殺李敢,按照漢朝律法也是死罪。 霍去病一聲不吭地盯著前方的鹿群,「嗖嗖」幾聲,幾頭鹿又應聲倒地。 李敢低低道:「你不必生氣,我們都被人設計了。我這幾日心中不快,所以命侍從都走開,隻身一人專撿偏僻處打獵,到此處時一個女子突然出現,莫名其妙地就和我打在一起,招招狠辣,逼得我也不得不下殺手,看到你今日的裝扮,我才明白……」他咳嗽起來,話語中斷。 我一面替他順氣,一面道:「我明白了。我剛才隱約看到一個女子打扮得和我一模一樣,鹿群奔跑的混亂本就讓人心煩意亂,血氣湧動,殺意萌生,何況去病事先已被公孫敖激起怒氣,所以急怒之下就射了你。」 李敢呵呵笑起來,嘴角的血向外涔著,「公孫敖和你說我打了衛大將軍?」 霍去病沉默地沒有回答他,李敢自顧說道:「當日聽聞父親自盡,我一時傷心過頭,就去找衛大將軍想問個清楚明白,他為何不肯讓父親帶兵正面迎敵,父親又不是第一次迷路,為什麼偏偏這次就會自盡?他的侍從攔著不讓見,嘴裡一面不乾不淨地說著話。全都是些辱駡父親的言詞,我一怒之下就大打出手,恰好衛大將軍出來,他想喝止我,我氣怒下順手推了他,但立即就被侍衛拉開了。衛大將軍問我為何打人,我能怎麼說,難道要把他們辱駡父親的言詞重複一遍?何況當時正氣急攻心,覺得都是一幫小人敗類,懶得多說,沒想到惡人先告狀,那兩個侍從一番言語,就變成了我主動生事。」 我哼了一聲,冷聲道:「這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公孫敖早不說,晚不說,偏偏今日就說了出來。」 李敢猛地劇烈咳嗽起來,嘴裡的血不停湧出,他拽著我的手,「金玉姑娘,求你……求你……」 一個生命正在我眼前消失,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和痛苦,我突然覺得過往的一切恩怨都沒什麼可計較的,猶豫了下道:「我不可能沒有底線,但我一定答應你盡力忍耐李妍,也會勸去病不要傷及她的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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