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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九爺面上一痛,輕點了下頭,霍去病嘴邊帶了一絲笑意,把我的胳膊從被中拿出,九爺靜靜把了一會脈,又側頭細看我面色。

  我忽覺得霍去病身子輕輕一顫,詫異地看向他,只見他眼睛直直盯著九爺的脖子,那上面一排細細的齒印依舊鮮明。他眼中帶著質疑和不信看向我,我心突突直跳,根本不敢與他對視,倉皇地移開視線。

  霍去病全身僵硬地坐著,他身上傳來絲絲寒意,原本覺得熱的我又覺得冷起來,九爺詫異地伸手欲探一下我的額頭,霍去病的手快速一揮,打開了他的手,冷冷地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我懇求地看著九爺,九爺看我面色難看,眼中帶了憐惜不忍,猶豫一瞬,淡淡道:「寒氣已經去得差不多,找一輛馬車,多鋪幾層被子,應該可以送玉兒回去了。」

  霍去病剛把我抱上馬車,就猛地一口咬在我脖子上,鮮血涔出。我緊緊咬著嘴唇,一聲不發地忍受著脖子上的痛楚和心上的痛楚。他驀地抬頭看向我,染了我的血的唇像火一般燃燒著,眼中也是熊熊怒火。

  他定定地盯著我,似乎在向我索求著一個否定、一個表白、一個承諾,我眼中淚意上湧,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眼中有痛、有怒、有傷,一低頭粗暴地吻上我的唇,用舌頭撬開我的嘴,鮮血在兩人唇舌間彌漫開,血氣中絲絲腥甜。

  第十一章 吵架

  因為我在養病,霍去病為了多陪我,就很少回府,幾乎日日都逗留在我這邊。我們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著一些東西,儘量多給彼此一點快樂,而把不快藏了起來。似乎他唯一需要擔心的事情就是我如何養好病,而病的原因我們都忘記了,至少都裝作忘記了。

  在榻上靜臥了半個多月,新年到時,終於可以自如活動。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感覺整個臉圓了一圈,我用手從下巴往上掬著自己的臉,果然肥嘟嘟,「本來為新年做的裙子要穿不了了。」

  心硯在一旁掩著嘴偷笑,「怎麼可能不胖?霍將軍整天像喂……」我瞪了她一眼,手在脖子上橫著劃了一下,佯裝威脅道:「你們和紅姑私下偷偷說,我不管,可若當著我的面敢說出那個字,我就殺無赦。」

  「這可不是奴婢說的,是紅姑說的,霍將軍如今不像將軍,倒像養豬的,整天就說『玉兒今天吃什麼了?』『吃了多少?』『應該再燉些補品。』」心硯吐吐舌頭,一邊拿腔拿調地說著,一邊笑著跑出屋子,恰恰撞在正要進門的霍去病身上,她神色立變,駭地立即跪在地上頻頻磕頭。我本站起身想收拾她,看見此,不禁鼓掌大笑,「惡人自有惡人磨,活該!」

  霍去病淡淡掃了心硯一眼,沒有理會她,只朝我笑道:「你猜猜我帶誰來看你了?」

  我側頭想了一瞬,心中狂喜,「日?」

  霍去病輕頷下首,回身挑起簾子,「貴客請進!有人見了我一點反應沒有,一聽是你,兩隻眼睛簡直要發光。」

  我瞪了霍去病一眼,對還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的心硯吩咐:「讓廚房做些好吃的來,嗯……問紅姑還有沒有西域那邊的酒,也拿一些來。」

  日披著一件白狐斗篷,緩步而進。我心潮澎湃,卻找不到一句話可以說,只是望著他傻傻地笑,兒時的事情一幕幕從眼前滑過,熱情衝動的於單,嬌俏刁蠻的目達朵,還有少年老成的他。

  日也是默默看了我半晌,方笑著點點頭,「你還活著,我很高興。」

  我也笑著點點頭,「能再見到你,我也很高興。」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原來也只有很高興三個字。

  霍去病斜斜靠在榻上,「你們兩個就打算這麼站著說話嗎?」日笑著解下斗篷,隨手擱在霍去病的黑貂斗篷旁,也坐到了榻上。

  我幫著心硯擺置好酒菜後,霍去病拖我坐到他身側,一手還半搭在我腰上。因為日在,我有些不好意思,搖了下身子把他的手晃掉,日搖頭而笑,對霍去病道:「我第一次看見她臉紅,看來霍將軍可不止會打仗,竟然把這麼刁蠻的丫頭都降服了。」

  霍去病竟然難得的有些赧然,低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隨手拿了一個大茶杯放在日面前,倒滿酒,「一見面就說我壞話,罰你喝這一大盅酒。」

  日毫不推辭,端起酒,一口氣灌下,盯著我說了句「對不起」。我怔了一下,搖搖頭,「不用說這個,當年的事情,你根本出不上力。」

  日笑著,笑容卻有些慘澹,自己又給自己倒滿了酒,「你知道嗎?目達朵已經嫁給了伊稚斜。」

  我手中把玩著一個空酒杯,「我見過他們,我還不小心射了目達朵一箭。」

  日一驚,繼而又露了釋然之色,「難怪!原來如此!傳聞說追殺霍將軍時受的傷,沒有想到是你傷的她。伊稚斜因為你……」日瞟了眼霍去病,「……和於單,這些年對我和目達朵都很眷顧,尤其是對目達朵,極其呵護。目達朵以前不懂,只是一心一意地跟著伊稚斜,懂了之後,我看她心裡很痛苦。不過這次受傷後,伊稚斜對她倒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原來你們已經見過面了……」

  目達朵既然沒死,我們之間彼此再不相欠,小時的情分也就此一筆勾銷,從此後我們再無半點關係,他們的事情我也不關心,我打斷了日的話,「伊稚斜為什麼要殺你父王和渾邪王?」

  日默默發了會呆,「你既然見過他,有沒有感覺到他和以前的不一樣?」

  「他……他比以前少了幾分容人之量,他以前其實行事也很狠辣,可現在卻多了幾分陰狠,疑心也很重。當時他身邊的一個貼身護衛說了假話,我們都沒有懷疑到,可他卻見微察著,可見根本沒有真正相信過身邊的人,而且絕不原諒。」

  日點了下頭,「他擁兵自立為王后,性格中最重要的一個變化就是不再相信人,總是擔心他的手下會有第二個像他那樣的人出現。懷疑得久了,連我們自己都開始覺得似乎背叛他是遲早的事情。」日長歎口氣,「對做臣子的人而言,最痛苦的莫過於跟著一個猜忌心重的皇帝。伊稚斜雄才大略,其實我們都很服他,卻因為他的疑心,個個王爺都活得膽戰心驚,行事畏縮。」

  霍去病笑道:「猜忌疑心是做皇帝的通病,只不過所謂的明君能把疑心控制在合理範圍之內,用帝王術均衡牽制各方的勢力,而有人卻會有些失控。我倒覺得伊稚斜雖有些過了,但還好。漢人有句古話『名不正,言不順』,伊稚斜吃虧就吃在這個『名不正,言不順』了。匈奴如今各個藩國的王爺和伊稚斜的尷尬關係,他們自己也要負擔一部分責任,如果當初是於單繼位,他們都必須服從,而伊稚斜如此繼位,他們肯定從心裡一直對伊稚斜存了觀望的態度。伊稚斜做得好了,那是應該,誰叫你搶了位置來?伊稚斜稍有紕漏,那免不了想想先王如何如何,如果太子繼位又如何如何。這些心思,精明如伊稚斜肯定都能察覺,你讓他如何沒有氣?」

  「沒有想到為單于辯解的不是我們匈奴人,竟然是大將軍,單于若聽到這些話,肯定會為有大將軍這樣的對手而大飲一杯,知己朋友固然難求,可旗鼓相當、惺惺相惜的敵人更是難遇。」日大喝了一口酒,半是激昂半是悲傷,「文有東方朔、司馬相如、司馬遷等人,武有衛大將軍和霍大將軍,還有眼光長遠、雄才偉略的皇上,必將會有一個臣服四海、威名遠播的大漢王朝出現。」日對著霍去病遙遙敬了杯酒,「你就是這個大漢王朝的締造者之一,而你我……」日笑著與我碰了下茶杯,「……有幸作為見證者,親眼看這段一定會被濃墨重彩書寫的歷史發生已經足夠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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