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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望見目達朵挽弓箭射向我的咽喉,我不敢相信下,手勢一滯,一支箭穿過絹帶縫隙,飛向前胸,霍去病顧不上替自己的馬擋箭,甩鞭替我打開,馬屁股上已經中了一箭,所幸傷勢不算重,反倒刺激得馬兒短時間內速度更快。

  「玉兒!」他氣叫道。

  我茫然地看向他,看到他的神色,立即醒悟,「對不起,再不會了。」

  目達朵依舊一箭箭射來,我一下下擋開。她的面色平靜無波,箭法精確,我也冷靜清醒,動作迅捷。只是,只是……我不明白,那個在我身後叫我姐姐的人兒哪裡去了?這個草原上只有背叛嗎?

  目達朵對身旁的人吩咐了幾聲,她身旁的人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聽命,不再只射我的馬,而是開始射我。

  伊稚斜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朵兒,你在幹什麼?」

  目達朵手一顫,不敢回頭看伊稚斜,只叫道:「單于,我們活捉霍去病,可以威懾漢朝軍隊,激勵匈奴士氣,可這個女人沒有用,這樣做可以擾亂霍去病的心神,增加我們活捉他的機會。」

  伊稚斜沒有說話,趙信叫道:「單于珍惜人才,想勸降霍去病,可霍去病的性格絕對不會歸順我們,如果單于想活捉霍去病,王妃的話很有道理。」

  伊稚斜看著霍去病,思量了一瞬,頷首同意。

  霍去病看我面色幾變,急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我看看已經近在眼前的祁連山,強笑了笑,「我要賭一把了,如果我猜對了,我們也許能爭取到機會。」

  霍去病點了一下頭,「但是不要幹蠢事,我不會接受,要活一塊活,要死一塊死。」

  「知道!」我一手舞著絹帶,一手緩緩去解面紗,眼睛緊緊盯著目達朵,目達朵終於面色不再平靜,掠過驚恐之色,手勢越發快,箭如流星般而來。看她的反應,我的猜測應該有很大可能正確。

  面紗鬆開,飄揚在風中,我笑看向伊稚斜,他面色驟變,一聲斷喝:「住手!」弓箭立止,幾隻來不及停的箭也失了準頭,軟綿綿地落在地上。

  我一面笑向伊稚斜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一面暗暗拿箭刺向馬兒的屁股。伊稚斜一臉茫然迷惑,怔怔發呆。我的馬兒已飛一般地急急躥向祁連山,霍去病緊隨身側。

  伊稚斜望向目達朵,「朵兒,你看到了嗎?那……那是玉謹嗎?」

  幾百人的隊伍追在我們身後,卻再沒有一個人射箭,目達朵叫道:「不……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單于,玉謹已經死了,如果真是玉謹,她不會這樣的。」

  伊稚斜茫然地點點頭,「她應該恨我的,不會朝我笑的。」驀地沖著我大叫道:「玉謹,是你嗎?究竟是不是你?」

  我嘻嘻笑著,側回頭嬌聲問:「你猜呢?」

  趙信在馬上向伊稚斜彎身行了一禮,恭敬地說:「臣不知道這位姑娘究竟是誰,但那不重要。單于,我們要捉的是霍去病。」

  伊稚斜悚然一驚,面色立整,瞬即恢復清明。我恨恨地盯了趙信一眼,我們若真有什麼事情,也一定要你陪葬。

  伊稚斜望了眼祁連山,眼中寒意森森,下令道:「殺死霍去病者賞賜萬金。不要傷到那個女子。」

  目達朵眼中的恨意刹那迸發,如烈火般燃燒著,看得我背脊一陣陣發涼。

  「去病!」生死一線,再無時間多說,我和霍去病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齊齊翻身貼在馬腹,箭密集如雨一般地飛向霍去病。我已經盡全力用絹帶替他擋開一些,可轉瞬間他的馬已經被射得如刺蝟一般,淒聲哀鳴著軟倒在地。

  馬兒倒地的刹那,霍去病抓著我的白絹,借我的馬力又向前沖了一段,一入山谷,他立即飛縱入樹叢間,挽弓搭箭,又是三箭連發,三匹馬滾倒在地。此時山勢向上,路徑漸窄,驟然跌倒的馬令追在我身後的隊伍混亂起來。

  我又打了一下馬,讓它加速,自己卻向側方一躍,迅速掩入林中。眼睛瞟到伊稚斜挽弓射箭,驚懼地轉頭看向霍去病,濃密的樹蔭中,伊稚斜完全看不見霍去病,卻竟然只根據霍去病羽箭飛出的方向,就鎖定了霍去病的位置,連珠三箭,各取三處要害,霍去病已經盡力閃避,卻仍舊中了一箭。

  我緊緊咬著嘴唇,一聲不敢發出,只快速上前挽住霍去病,他笑搖搖頭,示意自己能走。我點下頭,借助絹帶飛縱在林間,霍去病緊隨在我身後。我一面蹦跑,一面低低呼叫了兩聲,待到山林中響起其他的狼嘯聲時,我的心終於放下一半,回頭細看向霍去病,他的衣袍上已經有了一大片鮮紅的血色。

  林間的狼嘯聲越來越大,整座山都回蕩著狼兒淒厲的長嘯,霍去病隨在我身後左拐右彎,跑到溪旁時,我停下看他的傷口,想替他把箭拔出,他道:「等一下。」說著趟過溪水,直到對岸,快速地跑了一段,又捂著傷口小心的沿著原路返回,跳進溪水中,「現在可以拔箭了。」

  先用絹布緊緊地系住他的胳膊,一咬牙,飛快地拔出箭。鮮血濺出,落在溪水中,很快就隨著水流,消失不見。霍去病談笑如常,指點我如何包紮傷口,儘量止血又不影響行動。

  我也算時常見鮮血的人,可看到他的血如此飛落,卻覺得腦子發暈,手發軟。不願讓他在這種狀況下還安慰我,只能力求面色淡然,手勢穩定,一句話不說地替他包紮好傷口。

  為了隱去兩人的氣味,我們趟著溪水,逆流而上。

  因為伊稚斜勁力很大,傷口較深,包紮後,血雖然流得慢了,卻仍舊沒有止住,霍去病面上雖然若無其事,可臉色卻越來越白。我看了看四周的地勢,「天已快黑,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他點了下頭。

  一道黑影驀然躥出,我驚得立即擋在了霍去病身前,霍去病又一個閃身護住了我,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唯恐對方受到傷害。

  待看清是狼兄,輕呼一聲,喜得撲了上去。

  狼兄領著我們又行了一段路,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瀑布前,他回頭輕叫一聲,跳入瀑布中消失不見。

  我牽著霍去病也躍進瀑布,沒有想到一道水簾之後竟然別有洞天。雖然洞窟有些潮濕,可的確是藏身的好地方。一般人絕難想到瀑布後還有個如此隱秘的洞,水又隔斷了氣味,即使有獵狗也不怕。

  我揀了塊高處的地方,讓霍去病坐下,仔細看了會兒他的胳膊,轉身想走,「這附近應該有止血的藥草,我去尋一下。」

  他立即拉住我,「這點傷勢我還撐得住,伊稚斜對我志在必得,雖然有狼替你嚇唬和阻擋他們,可畜生畢竟鬥不過這些訓練有素的軍人,我們現在還沒有甩脫他們……」

  我捂住了他的嘴,「正因為我們還沒有甩掉他們,所以才更要替你止血,再這麼流下去,難道你想讓我背著你逃命?做將軍的人難道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嗎?」他盯著我一句話不說,我笑道,「我帶狼兄一塊去,不會有事的。」

  他把弓箭遞給我,「你會射箭嗎?」我本想拒絕,可為了讓他放心一些,伸手接過,「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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