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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我道:「這兩個漢人恐怕是活不了了,真討厭,要打就趕緊打,堵在這裡惹人厭。」

  霍去病笑起來,「如果不是恰好攔住了你害怕見的人,你恐怕比誰都高興看熱鬧。」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心裡的心結已經解開,現在根本不害怕見他,如今只不過是懶得惹上麻煩,少一事總比多一事好。」

  街上又一個匈奴漢子叫道:「你們有兩個人,我們也再出一個人,不欺負你,你在我們中間隨便挑。」街上的匈奴人都齊齊慷慨應諾,毫不畏懼生死。

  我撐著下巴看著桌旁的兩個人,已經和黑石頭約戰的人倒是慢慢平靜下來,可他的同伴卻望著街上,身子不停地抖。他怒對同伴叫道:「事已至此,大不了一死,不要丟漢人的臉。」他的同伴卻仍然只是顫抖,遲遲都一步未動,惹得街上眾人大笑。霍去病冷眼看著他們,我好笑地撇了一下嘴。

  「在下於順,這位姓陳名禮,我們都是隴西成紀人,如果頭顱此次真被匈奴人拿了去,還盼這位公子念在同是漢人的情分上能給我們家中報個信。」于順向霍去病深作一揖。

  霍去病看向陳禮,淡淡道:「傳聞隴西成紀出名將勇士,戰國時,秦國有名將李信,趙國有名將李牧,漢初有名將廣武君李左車,今有飛將軍李廣。成紀子弟在軍中名聲甚佳,今日倒是看到一個別樣的成紀子弟。」

  於順滿面愧色地看了眼陳禮,陳禮驀然指著我,對著街上的眾人大叫道:「她,她剛才也罵了匈奴,是她先說的,她誇讚霍去病,我不過隨口跟了幾句。」

  雖然背對著眾人,但也能感覺到數百道視線凝在我身上,大概是他們看我是女子,一時不好洩憤,只好怒火沖天地盯向霍去病。

  目達朵「啊」的一聲輕叫,忽地說道:「爺,我們走吧!這裡人太雜,不好久呆。」

  她話音未落,伊稚斜卻走進店中,含笑對霍去病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霍去病坐著未動,沒有回應伊稚斜的問候。伊稚斜的侍衛上前,帶著怒意說:「長安城時看到公子的身手就有些手癢,在下鐵牛木,有幾把蠻力氣,想和公子比畫比畫。」霍去病仍舊端坐未動,對他們毫不理會,只看著我。

  「哈哈……漢人就這樣子,光動嘴上功夫。」外面的哄笑聲越發大起來,有人譏笑道:「剛才說他人時,倒很像個漢子,原來也是爛泥。」

  我暗歎一聲,如果真躲不開,那就只能面對,笑對霍去病道:「不用顧忌我,隨你心意做吧!」

  霍去病點點頭,站起身對著鐵牛木朗聲道:「和你比,勝之不武!讓你們匈奴騎術和箭術最高的人來比,我若輸了就把這頸上人頭給你們,你們若輸了,從此後,這個集市再不許匈奴人對漢人有任何不敬。聽聞匈奴人最重承諾,我肯定不用擔心有諾不應的事情。」

  鐵牛木既然能做伊稚斜的貼身侍衛,肯定是匈奴人中出類拔萃的角色。可霍去病仍然認為他不夠資格,他被氣得臉色鐵青,剛想說話,伊稚斜盯了他一眼。鐵牛木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憤怒地瞪著霍去病,卻只能強抑著怒氣。

  幾百人擁擠在街道上,原本七嘴八舌,紛紛擾擾,此時被霍去病氣勢所震,驟然一片寧靜。

  過了一瞬,圍聚在外的漢人轟然叫好,一改剛才縮肩彎背,恨不得躲到地縫中的樣子,此時個個都挺直了腰杆,意氣飛揚地看向匈奴人,真正有了大漢民族的樣子。

  一些聽不懂漢語的匈奴人、西域人趕著問周圍的人究竟怎麼回事情。待各自搞明白事情緣由,匈奴人都收起輕慢之色,帶著幾分敬佩看向霍去病。一改剛開始時搶著比試的景象,彼此遲疑地對視著,不知道究竟誰才能有資格應下這場比試。

  黑石頭叫道:「這個姑娘雖贊了漢人的霍將軍,可並沒有辱及匈奴,霍將軍的確厲害,和我們馬背上真打。他雖是我們的敵人,可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條好漢。你們誰想和這位公子比就比,可我依舊要和他們二人比試,讓他們收回自己的話。」

  霍去病向黑石頭抱拳為禮,「我若輸了,他們二人自該給你賠罪道歉。」

  陳禮急急道:「他若輸了,我們一定道歉。」

  于順看了眼霍去病,又打量了一眼我,向黑石頭道:「這位公子若輸了,我的人頭就是我的賠罪禮。」

  眾人低呼一聲,黑石頭一收先前的狂傲之色,贊道:「好漢子,我收回先頭說的話,你們漢人並不都是光會說不會練的人。」

  匈奴人越聚越多,卻再無一人對漢人輕視,都小聲議論著該何人出戰。鐵牛木又怒又急,手上的青筋直跳,卻一看伊稚斜的神色,又只得靜靜站好。

  伊稚斜最後見我時,我不過十二三歲,如今早已身量長足,身高體形都變化很大,現在又是戴著面紗,側身對他,伊稚斜從我身上瞟過一眼後,就只靜靜打量著引人注目的霍去病。那一眼卻讓目達朵臉色瞬間煞白,她一面刻意地一眼不看我,一面又會忍不住地從我面上掃過,眼中神情複雜。

  霍去病在眾人的各種眼光下恍若不覺,氣定神閑地坐下,啜了口茶,低笑著問我:「若真把腦袋輸了怎麼辦?」

  我笑道:「那也沒辦法,只能追著你到地下去了。」霍去病呆了一下,毫不避諱眾人,伸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回握住他,兩人相視而笑。

  外面眾人仍在爭執究竟該讓誰比試,伊稚斜忽地不緊不慢地說:「公子可願意與在下比試?」他的聲音不高,卻偏偏令所有的爭執聲都安靜下來,上千道目光都齊刷刷看向他,原本各自擁護自己推崇者的人,雖面有猶疑之色,卻看著他的氣勢,都難出反駁之語。

  伊稚斜身邊的侍衛立即全都跪了下來,紛紛勸誡,鐵牛木懇求道:「爺,他還不配您親自出手,我們任何一人就夠了,您若覺得我不行,就讓真遝去比試,我不和他爭。」

  目達朵盯著我和霍去病交握的雙手,神情一時喜一時憂。聽到伊稚斜的話語,又是大驚,嘴微張,似乎想勸,卻又閉上了嘴巴。

  霍去病感覺到我的手驟然一緊,沒有顧及回答伊稚斜,忙探詢地看向我。

  伊稚斜的箭術和騎術都是匈奴中數一數二的,我雖想到他也許會對霍去病留意,但畢竟他現在是一國之君,最多也就是派身邊身手最好的侍衛比試,沒料到他竟然和霍去病一樣,都是不按棋理走棋的人,此番真正要生死難料了。但握著我手的人是霍去病,即使生死難料,他又豈會退卻?

  我握著霍去病的手,粲然一笑。他神情釋然,也笑起來,牽著我的手站起,對伊稚斜說:「我沒有馬匹和弓箭,要煩勞你幫一下這個忙。」

  伊稚斜淺笑著頷了下首,「不過如果你輸了,我不想要你的人頭,我只想請你能幫我做事,與我並無主客之分,我以兄弟之禮待你,也仍舊會勸此地的匈奴人尊重漢人。」

  伊稚斜身旁的侍衛和目達朵都齊齊驚呼了一聲,街上的匈奴人更是個個不解地看看伊稚斜,再看看霍去病。霍去病哈哈大笑起來,「承蒙你看得起在下,不過對不住,我是漢人,這天下我只做漢人想做的事。若輸了,還是把腦袋給你吧!」

  伊稚斜沉默了一瞬,淺笑著看向我和霍去病交握的手,「夫人是龜茲人嗎?龜茲和匈奴習俗相近……」我打斷他的話,微咬著舌頭說:「只要他願意做的,就是我願意做的。」

  伊稚斜眼中掠過幾絲驚詫,直直盯著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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